南山鎮所在的這片世界在崩塌,寸寸裂開,化為煙霧。


    天際虛空內,如同雕像般的陳安終於可以動了。


    準確來說,當那個陳安被老者捏碎心髒,粉碎元神的那一刻,他就可以動了。


    而他一直迷茫無助的心神也在此刻豁然開朗。


    因為他認出了那位滿頭白發老者的真實身份。


    他零散的記憶也因為老者的最終出現變得完整。


    “白虛……”他目光陰霾的開口,繼而一同消失在這片天地。


    ……


    華夏大地,女媧宮,玄清竹林。


    靜坐陣法中的白虛麵色一白,緊閉的雙眼漠然睜開。


    他望著前方光幕裏崩塌的世界,一抹猩紅從嘴角滲出。


    “假的……”


    “不,不可能。”白虛霍然起身,冷冽的眸子內似有熊熊烈火燃燒沸騰。


    但事實擺在眼前,他不得不信,也不能不信。


    “砰。”


    數千枚紅色的蠟燭應聲炸開,化作漫天的火苗,劈啪作響。


    與此同時,懸浮在蠟燭上空的黑色小旗齊齊湧入前方的光幕中,最後歸於虛空消失不見。


    “該死,該死,該死。”白虛怒而生笑,大聲的吼著。


    “還真是小看你了啊,玄清。”


    “若非我本尊無法潛入魔界,你絕不會有逃脫的機會。”


    “嗬,如此也好。我已成為聖人,而你還在摸索聖人的大道,長路漫漫,我倒要看看你能逃脫幾次。”


    說罷,白虛的身影衝入天際,融合與天道,似連為一體。


    此番動用秘術前往魔界,哪怕他是聖人,依舊花費不少精力。


    更重要的是,玄清破了他的夢境。


    導致他剛剛領悟完整的聖人大道有了些許破綻。


    這絲破綻若不及時修複領悟,將成為他修行上的弊端,嚴重威脅到他的心境。


    ……


    魔界,東漠,長陵鎮。


    仿似一場重病後的昏迷酣睡。


    當我從夢中醒來的時候,時間仍舊停留在我來小鎮的第三晚。


    房間的擺設不曾有過變化,王家三口也都平安無事。


    就好像之前發生的一切真的隻是一場夢。


    可我知道,那不是夢。


    白虛來過魔界,那場看似夢的場景是他為我準備的殺招。


    他想殺我,讓我就此死在魔界,再也回不去華夏大地,再也沒機會領悟屬於我的聖人大道。


    但最終,他失敗了。


    抬手,我望著左手掌心如紋身般的問命杯虛影,心下感慨。


    若不是有它提醒,我此刻根本沒有蘇醒的可能。


    扶桑樹靈曾說過,問命杯內有大道的氣息。


    我不知道這件“神物”到底有何底細,又出自何人之手。但顯而易見,它並不簡單,更不平凡。


    輕輕吐了口氣,我走出房間。


    外麵,還在下雨。


    淅淅瀝瀝,清清冷冷。


    潮濕的空氣裏,我仔細回憶著夢境中發生的事情,南山鎮,陳家,陳安。


    那片世界真實的讓我心生恐懼。


    聖人大道,這便是聖人的恐怖之處嗎?


    不得不承認,我怕了。


    害怕白虛再來一次那樣的手段。


    這一次有問命杯機緣巧合解開了我的沉淪。


    那麽下一次呢,我還有這麽好的運氣嗎?


    我不確定,也不敢多想。


    我唯一確定的是白虛不可能就此放棄的。


    他還會殺我,拚盡全力想方設法的解決我。


    而我能做的似乎隻有等待。


    還有那到目前為止絲毫頭緒都沒有的“生機大道”。


    ……


    半年的時間悄然流逝。


    長陵鎮的生活很安靜,也很踏實。


    我的生意比之前好了很多,每天都有四五個病人前來問診。


    生意好的時候,橋邊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老的,少的,男的,女的。


    自從那位不孕的女子在第三個月察覺自己懷孕,帶著一堆禮物前來千恩萬謝後,小鎮的居民就開始相信我了。


    將信將疑,仍有顧慮。


    但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一個結婚六年都始終沒法懷孕的女人,在經過我的治療後,第三個月就成功懷上了寶寶。這還不足以證明我“非凡”的醫術嗎?


    再則,我和普通的遊方醫師不同。


    我在長陵鎮像模像樣的租了房子,光房租就交了兩枚金幣。


    我每次所收的診金不過一枚銀幣,絕不多收。


    以魔界金銀幣的比例,一枚金幣可換一百枚銀幣。兩枚金幣的房租,需要我看兩百位病人才能賺到。


    我要是騙子,騙一個騙兩個或許還成。可要想騙足足兩百個病人,小鎮的人是傻子嗎?


    所以,在經過一係列的打探,觀察,試探後,我終於被小鎮的居民所“接受”。


    我每天在橋邊擺攤,“救死扶傷”,借著治療病人的機會暗中觀察著他們體內散發的生機。


    越是身患惡疾,瀕臨死亡的人,一旦被我解除痛苦,其生出的生機就越濃。


    慢慢的,我發現那股生機來自於冥冥虛空。


    無跡可尋,無跡可追。


    哪怕我太乙真仙的修為,在麵對那縷突如其來的生機時,也隻有被動旁觀的資格。


    摸不著,抓不到。


    這讓我心情煩躁的同時,也深深懷疑自己是否走錯了大道方向。


    好在有付出就有回報,有回報就有機遇。


    在救治一位天生體虛的五歲孩童時,我第一次以心神觸碰到了那股生機。


    並由此發現魔界之人的頭頂都有一根無形的透明絲線。


    這根絲線連接著魔界虛空,猶如一張錯綜複雜的大網。


    無論是普通凡人,修魔者,又或是那些妖族,都無法逃脫透明絲線的束縛。


    人死,則絲線斷。


    幹淨利落,誰也幹涉不了。


    人活著,絲線牽連,所有人就像是虛空下的一隻木偶,被暗中操控。


    他們的命運屬於自己,也屬於絲線盡頭的魔界虛空。


    就好比我救下的五歲孩童,他天生體虛,不出意外的話,撐死再活個十年就會死亡。


    但因為遇到了我,他的體虛得到了救治。


    連接他的絲線在察覺到這種情況後,立刻賜予了他另一股生機。


    這股生機比我之前遇到的濃鬱很多,所以才給了我心神跟隨的機會。


    可也正因如此,我反而更加迷茫了。


    我追尋的大道是自由,是自由之後無人束縛捆綁的“生”。


    若冥冥中還有人操控著我的命運,這算自由嗎?算我所需要的生機大道嗎?


    它能給我生機,就能剝奪我的生機,這樣的生,有什麽意義?


    我失望了,失望的徹徹底底。


    與此同時,我也想到了華夏大地。


    我在魔界,因為我的特殊身份,我並沒有被魔界的虛空以絲線束縛。


    但華夏大地呢,又是否與魔界一樣束縛著眾生?


    我沒有深想,因為有些東西是不言而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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