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沙漫天的世界消失了。


    兩道身影再次回歸於昆侖山巔。


    第一峰上,白虛半躬著身軀呼吸絮亂,素雅白袍被鮮血染透。


    他目光黯淡,帶著濃鬱怨恨看向第九峰。


    那一襲青衫,手持竹劍的青年男子。


    一劍。


    輕描淡寫的一劍。


    毫無氣勢的一劍。


    簡簡單單,幹淨利落,破開了他自以為傲的夢道世界。


    也同樣粉碎了他的偽聖道心。


    他的夢道被千瘡百孔,難以修複。


    仿似夢境,卻真實存在。


    “這便是真聖的手段嗎?”白虛自言自語,任由口中鮮血斷續落下。


    這一戰,他原本可以逆轉的。


    隻要他能在對方蘇醒之前毀掉其肉身,所謂的聖人死劫就成空談。


    但同樣,他也期待著這一戰。


    正如他先前所說,認命於天道成就偽聖是無奈之舉。


    他一樣想邁入真聖境界啊。


    玄清是他唯一沒有了結的因果,這份十萬年前他親手種下的因。


    隻要他能解決玄清,將他殺死。那麽屬於他的聖人死劫也就徹底圓滿了。


    到那時,他就能成功躋身真聖。


    半步之遙,差之千裏。


    不,差之不可估摸。


    否則他不會在對方一招之下弱如螻蟻。


    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


    這種絕望,白虛自問許久沒有感同身受了。


    那把劍,並不厲害。


    厲害的是操控之人。


    他不甘,卻不得不承認真聖的強大。


    這場陸續十萬年的恩怨在這一刻終於有了結果。


    白虛笑了,失聲而笑,萬分悲涼。


    他緩緩閉上雙眼,想著這一生所經曆的事。


    從他開啟靈智到無意間吞噬女媧娘娘“遺棄的”九大雜念,衍生九尾烙印。


    再到建立青丘狐族,留下血脈後人。


    渡雷劫,殺地仙,被天庭追捕。


    逃入女媧宮,麵壁玄清竹林。


    借著一縷玄清氣凝聚第九尾問鼎仙道。


    自那以後,他就留在了女媧宮,以女媧娘娘門下弟子自居。


    若不是顧灼擅自放走了玄清竹,若不是他向女媧娘娘保證過絕不會讓玄清竹流落外界。


    這件荒唐事他大可置之不理。


    可沒辦法啊,他是建立青丘的老祖,又答應女媧娘娘看守好玄清竹。


    於情於理,他都不能坐視不管。


    所以,他插手了。


    打著一切為了青丘血脈後人的幌子追捕玄清竹。


    他很清楚,食言於女媧娘娘會換來多大的懲罰。


    而這份懲罰他或許承擔不起。


    他自信以自己的實力能輕而易舉將逃離青丘的玄清竹“抓捕歸案”。


    但他委實沒想到玄清竹為了躲避他的抓捕會去輪回轉世。


    他更沒想到“這麽簡單的事”竟然會走到今天的地步。


    他敗了,敗的一塌糊塗。


    敗的再也沒有挽救的餘地。


    大意嗎?


    白虛輕聲自語。


    他長長歎了口氣,睜開雙眼。


    不,這和大意無關。


    一切都是命,半點不由人。


    “玄清,當年老夫借著玄清氣凝聚九尾,成全自己。現在反過來看看,當真是因果報應啊。”白虛自嘲道:“老夫不過借用了一縷玄清氣,倒是成全你踏入真聖境界。這買賣,怎麽算都是老夫虧本。”


    “你這是向我求饒?”第九峰上,青衫男子陰陽怪氣的嘲諷著。


    白虛聞言嘴角抖動,平靜道:“成王敗寇,老夫一生從未向任何人求饒過。便是當年被天庭一眾仙人追殺,我也沒怕過。”


    “你不願給老夫一個痛快,那老夫就自己動手。”


    “士可殺不可辱。”


    說罷,白虛渾身湧起滔天火焰。


    以神魂燃燒自身,痛不欲生。


    其臉色猙獰,咆哮如雷道:“老夫悔啊,悔不該將青丘傳給顧灼。”


    “然後呢?”第九峰上,青衫男子一劍劈砍。


    “嘩。”


    白虛身上的神魂火焰驟然熄滅。


    “在我麵前自盡,你有那個資格?”


    第九峰上的身影消失了。


    當他再次出現的時候,他的右掌落在了白虛的頭頂上。


    “我說過,會慢慢的折磨你,讓你享受我這些年所受的苦難。”


    “我一向言而有信。”青衫男子輕柔的笑著。


    他毀去了白虛一身修為,將他的肉體丟入昆侖山洞窟內囚禁。


    繼而將其元神封印,認真道:“輪回轉世吧,多有意思的事。”


    “每一世,你都會慢慢回憶起你的前世過往,你青丘老祖白虛的身份,我們之間的深仇大恨。”


    “最後帶著不甘,帶著遺憾老死。”


    “你沒法和我一樣融合肉身,因為你肉身中的修為被我毀盡。同樣,你也沒法繼續修煉,你的元神是我親手封印。普天之下,除我之外,無人能強行破解。”


    “這樣的你,一世一世,千年萬年,隻能做個普通凡人。”


    “生不如死,恨不能死。”


    “嘖,真是絕妙啊。”青衫男子忍不住興奮擊掌道:“一報還一報,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不錯不錯,你應該很滿意的。”


    “玄清。”白虛元神歇斯底裏的尖叫。


    “去吧白虛,待你元神記憶逐漸蘇醒後,我會去看你的。”青衫男子隨手一揚,自顧自說道:“不行,你是去受苦的,即便是凡人享受都不該給你。”


    “嗖。”


    他一指落下,如刀橫切。


    元神內,白虛麵龐扭曲,淒厲慘叫。


    化作流光落入凡間,消失無蹤。


    “你,最後做什麽了?”


    待青衫男子落入第四峰,顧幽篁疑惑不解的問道。


    “啊?”名叫陳安的男子臉色古怪,低頭耳語道:“讓他不能做個正常男人。”


    “你……”顧幽篁麵紅耳赤,眼眸似水,輕輕拽著他的胳膊嬌嗔道:“都是做父親的人了,還沒個正行。”


    “是啊,一轉眼,我都做父親了。”他直視顧幽篁的雙眸,略顯恍惚道:“總感覺和你第一次見麵就在昨天。”


    “油嘴滑舌。”顧幽篁故作羞怒,嘴角微微上揚道:“不過,我們確實可以回老灣村了。”


    “陳安,這一天我等了好久。”


    “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伸手,緊緊握住他的大手,笑容傾城。


    不遠處,兩個孩子圍在一起,隻見陳思意撇著小嘴嘀咕道:“什麽父親嘛,光想著媳婦,孩子都不要了。”


    “就是。”陳朝暮一本正經道:“小時候輕言姨娘說我們是母親在山下撿來的,我還不信,現在想想,這有可能是真的。”


    “對,哥,你肯定是撿來的。”陳思意附和道。


    陳朝暮剛想點頭,又無辜道:“那你呢,你不是撿來的?”


    陳思意憋著笑意,大聲道:“我肯定不是撿來的呀,你看,我和父親長的多像。”


    “眉毛,嘴唇,笑容,都是一樣的哦。”


    “所以,我肯定是父親母親的女兒。”


    “陳思意……”陳朝暮崩潰道:“你幾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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