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上次跟瓊娘一起來這裏探聽虛實的婆子從裏屋裏出來,小聲道:「正成事呢!」


    瓊娘點了點頭,也不看崔傳寶,那婆子便領了他入屋,屋裏沒有點燈,一團子的漆黑。


    那婆子指了指牆上的一個龍眼大的洞讓他看。


    崔傳寶鬧不清這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隻附耳過去,卻聽見那屋子裏一陣木床吱呀作響的聲音,蓮娘那熟悉的哼叫聲兒也是三長一短的。


    少年郎登時僵直了身子,那一瞬間腦子好似旺火撩著鍋裏的水,泛起劈裏啪啦的泡。


    就算那一刻,他還心存著僥幸——萬一牆那頭的不是蓮娘,而是她弟弟相好的女子呢?


    待得附上眼兒一看,那邊燈火跳動,蓮娘那掛著殘粉的臉兒,正滿麵紅潮在床邊顛動呢。


    崔傳寶隻覺得腦袋,轟得一聲,空白一片,竟然如被點了穴般,泥塑在了那裏。


    可就在這時,牆那邊的雲雨漸歇,一個男聲傳來:「怎麽這幾日,那崔家小子都無動靜?今日主家還問起呢,可是你沒吊住他,讓他脫了套兒?」


    那蓮兒的聲音也傳了來,許是方才叫得斷了魂,這時還微微發顫道:「怎麽可能?那樣的童子雞最好拿捏,隻被老娘迷得忘了親娘!許是跟家裏提了,他家的人不同意吧?」


    那男子聽了,立刻接道:「我這兩天去打探一下,若是真的這般,倒也好辦。他家食齋裏多是貴人,你揀選個初一十五的日子,趁著他家顧客盈門時,帶了你的弟弟和他的那些個酒友,闖入那食齋,隻哭著自己懷了崔傳寶的孩子,立意要崔家負責!」


    那個蓮兒一聽要她打頭陣,心裏便打鼓,不甚樂意道:「這招可行得通?聽傳寶說,他娘和那個妹妹都是潑辣貨,萬一叫人打我們姐弟,豈不是送上門去吃虧?」


    那男子道:「所以便叫你趁著他家客多時去,主家說,那崔家的瓊娘最要臉麵,極其看重名聲,恨極了人前丟臉,有那麽多貴夫人在,她鬧不起來,隻會急得哄著你們收場……實在不行,帶上個裝水的皮囊,裏麵灌上鴿子血放在腹下,若是他家動手,你就順勢偷偷拽了塞子,到時候見了紅,便誣賴他家推搡得你失了孩子……」


    因為這兩件屋子原本是一個院子裏的趟房,被原主人砌了丁字形的一道牆後,分成兩個院子賣給了兩家。


    是以這內室跟那邊趙家隻隔了一道牆。當初買宅時,誰也不知隔壁經營是皮肉生意,待曉得了,那經受得起整宿的淫聲浪語?


    所以這屋子一早便空乏了下來,不曾有人居住。如今也被瓊娘使了銀子,得以暫用這院子。


    那蓮娘習慣了隔壁無人,也不收聲音,聽了那高管事的主意,隻笑得一陣亂顫:「乖乖,這可是演繹了一堂折子戲,你那主家難道不加一加紅封利錢?」


    男人也笑了:「你這皮肉賣得太頻,快要鬆垮了,以後也賣不出什麽好價錢,難得有個不開眼的黃毛小兒肯要你,趁著這機會入了富貴人家,隻要到時你拿捏住了那崔家的婆婆和小姑子,要多少錢沒有……」


    雖則那邊狗男女還在細細專營著,可是這邊的崔傳寶已經聽得腦子都要炸裂開來。


    陡然得知自己上當受騙後,隻想操了一把尖刀,直闖進隔壁的屋子,捅死那一對狗男女!


    可是瓊娘一早便有準備,還沒等他氣憤叫出聲,一旁的婆子手疾眼快便堵住了他的嘴,再被兩個體壯的夥計抱住,拖著出了內室。


    直到被拖出院子,塞進了馬車。那崔傳寶才氣憤道:「瓊娘,你幹嘛拖我,看我不懲戒了那奸夫淫婦……」


    可是沒等他話說完,瓊娘毫不客氣的一巴掌已經狠狠地打在他的臉上。那氣力甚大,傳寶沒料到妹妹會打人,一時愣住了。


    瓊娘憋悶了幾日的怒氣這一刻才稍稍宣泄出來了些:「他是奸夫,你又是什麽?不過也是個帶資的嫖客罷了!你要去作甚?跟他們搏命,再累得我跟爹娘給你收拾爛攤子?」


    說到這,瓊娘的怒火再壓抑不住道:「你也是快成家的人,卻做事不瞻前顧後,看看你這幾日在家裏鬧的,爹娘和我竟然全成了你的仇人?難道我們會害了你?那等子女人,被過了多少身子,心思汙爛得沒個看,你卻一門心思想娶進家門,若是爹娘耳根子軟,真被你鬧得鬆了口,我們家豈無寧日?隻被那娼婦拿捏住,鬧個家破人亡?你不反思自己的錯處,居然還要跟人搏命?」


    崔傳寶哪能說過瓊娘的伶牙俐齒?他雖是哥哥,可是方才才知,自己的一片癡情錯付給了糞坑,正是理虧時。


    而此刻瓊娘怒氣正盛,整個人若換了個人似,威嚴得人不敢反駁,隻能訥訥承受著她的怒罵。


    到了最後,被罵得痛哭流涕:「妹妹,是我錯了,我這些日子像被下了降頭,愧對爹娘……隻是便那般便宜了他們?」


    瓊娘又自冷笑了一聲:「他們不是要來鬧嗎?盡管來鬧好了,到時候管教他們知道,我瓊娘是個怎麽要臉麵的人!」


    再說那蓮娘,自跟高管家商議好了對策後,倒也沒閑著,一番黃曆,發現明日正好是十五,乃是皇山香客的旺季。


    於是打定了注意,尋了個半舊的水囊,抓了隻鄉間菜館的肉鴿子,紅豔豔的血灌滿了一水囊,又放了鹽,加了水,防止鴿血凝固。


    然後她帶上弟弟趙蘇安,還有他幾個酒肉朋友,準備停當後,雇了一輛驢車便往素心齋趕去。


    可沒想到,到了食齋的門前,那門卻上著板子,貼了告示,隻說因有家事,歇館幾日。


    那趙蘇安不甘心白費了驢車錢,左右張望。


    他正好看見食齋後門有個婆子出來,端著一簸箕的香菇準備晾曬。


    他急忙去問這食齋的老板家是有什麽急事。


    那婆子看上去也是個願意說話的,隻笑著道:「老東家要給自己的兒子挑選媳婦,今日招待媒人和那姑娘一家上門呢,隻待相中了,便要定下日子哩。」


    聽了這話,連著那趙蓮兒也發了急,隻心內恨恨道:這男人的話果真是沒幾句是真的,怎麽這邊發誓要娶,那邊就相看了媳婦?


    當下隻覺得氣憤填胸,立意要攪合了那負心郎的婚事。當下問清了崔家的宅院後,便領了弟弟和那幾個浪蕩漢前去鬧事!


    遠遠看見崔家的大門,也不過一般鄉間富紳的光景,蓮娘心裏更有底氣,隻對那幾個男人道:「一會進門,我哭訴崔郎負心,你們隻管撿了水缸器物去砸,砸得越響越好,到時他們家人若是推搡我,我便見紅,你們便鬧著他們去見官,直到他們服軟為止……」


    這般商議好後,那趙蘇安首當其衝,一腳踹開了崔家的大門,大聲嚷嚷道:「這裏可是崔家?你們家的兒子白睡了別人家的閨女,怎麽的做起了縮頭烏龜?」


    跟在他身後之人也俱是罵罵咧咧,見了東西便掄過頭頂,砸出個聲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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