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喝了一口瓊娘遞過來的茶盞,又滔滔不絕道:「但正因南蠻之地氣候異常,山高林險,生長了許多奇特之物,若是有熟悉藥材之人去了,可說是遍地為寶。」


    瓊娘想要多聽一些,又倒了一杯香茗,遞給楚河。楚河雙手接過,嗅了一下香氣,半閉著眼品了一口,接著道:「說到調料,南蠻之地尤多,有的芳香濃鬱,有的辛辣刺鼻,有的綿軟醇厚,皆是中原未曾見過之物。因為氣候地勢造成的虧損,南蠻之地的赤腳大夫多擅煲湯,將補形的藥材與雞鴨魚肉,山藥芋頭等尋常之物混在一鍋,放入當地特有的調料,慢火熬煮成一鍋濃湯,香氣撲鼻,喝下後能祛暑氣,養脾胃,這也是當地人長壽之法寶,藥膳裏的美味。」


    說到這裏,楚河閉眼停口不言,似乎還在回味去蠻地事品嚐過的那一鍋鍋飄著食材,散發出香氣的濃湯。


    瓊娘細腕執筆,快速地記著待楚河回來神來,又細細問了一遍南蠻之地調料的種類,味道,功用。


    楚河見瓊娘似乎對藥膳一類甚是有興趣,便道:「我們王爺是收藏的大家,最喜收集各地奇書,我記得他有一本南蠻當地老郎中親自整理的關於藥膳醫理的手劄,崔掌櫃的你不妨借來,讀上一讀,必有收獲。」


    不過最後,這位楚掌櫃也泄了底子:「我們王爺在南蠻交戰那會子,年紀尚小,穿衣飲食都不聽人勸,以至於落下了體寒的毛病,娘子你多學些藥膳理方也好,當煲些湯品替我們王爺調理下身子……」


    瓊娘哭笑不得地收了筆記,覺得琅王雖然在朝堂上不善做人,但是收買手下人心倒是高手,起碼他的這些個屬下,可真對他這位小主公死心塌地。


    待送作了楚河,她便巡店打烊。帶著丫鬟喜鵲自回了自己的院落。


    洗漱完畢後,一邊看著閑書,一邊想著琅王的生財有道。


    前世被囚禁在皇寺裏那會兒,他這個被軟禁了的虛職閑王卻總是出手闊綽,讓人紛紛側目。想來,便是這些個家奴下屬不離不棄,為他攢下驚世家財。


    記得一年,京城裏的貴人們流行品酌牡丹。其中有種漸變色的牡丹最為惹人。


    那花為「美人麵」花開初時乳白,漸漸開時轉為淡粉,待得花瓣層層綻放時,已經是粉麵若桃花。可不正應了美人情竇初開的香頰羞澀?


    記得她第一次見這花時,正好是一次宮宴,她初見此花甚是驚豔,忍不住多望了幾眼,還對夫君尚雲天忍不住開玩笑道:「若是自己的生辰時,能有此花擺滿園,便此生無憾。」


    當時尚雲天還笑她癡話連連,那一株花便價值萬金而求之不得,若擺得滿院豈不是要富可敵國?當真此生能有甚麽遺憾?她這願望想要成真,隻怕要下輩子投胎,嫁個帝王才行。


    當時她與夫君說笑,卻轉過牆角時,差點與迎麵而來的琅王撞得滿懷。


    當時他懷中抱著豐韻美人,身邊環繞的是美妾豔婢,可那眼神卻是說不出的邪氣地瞥著她。


    那副浪蕩樣子惹得她微微蹙眉,拉著夫君便趕緊離開了。


    至於花香滿園這種荒誕奢靡的場麵,當然也隻是說說而已。


    可在兩年之後,她在一處京郊的別院舉行的宴會中,竟然真的見到了滿滿一花園的「美人麵」。


    當時與她一同赴宴的夫人們連連驚歎,直道是誰這般的大手筆?


    一問之下才知,原來是琅王的妹妹進京探望哥哥。她最喜牡丹,於是琅王便擺下了滿院的奇珍牡丹,供妹妹展顏一笑……


    眾人唏噓琅王闊綽之餘,再次覺得這個王爺真是不知收斂,境遇若此,卻還招搖,難道不知古有石崇鬥富,最後慘遭滅門橫禍的下場?


    想到了這裏,瓊娘猛一推手裏的書籍,突然想到:那一天……可不就是她以前的生辰嗎?


    隻是那時她已經知道自己並非柳家女,生辰也是不與哥哥柳將琚相同,加之崔萍兒歸府,她更不好湊趣去打攪了真正柳家人的和樂。


    是以原先的生辰摒棄不用,夫君尚雲天不好記下這等子諂媚婦人的小事,婆婆更不會想起給媳婦辦生辰。她以後又有了兒女,便忘了自己的,不過而已。


    難道隻是巧合?


    瓊娘自搖了搖頭,覺得哪有這般的嚴絲合縫的巧合?


    原先不懂琅王的心思,現在細細想來,這個男人真是瘋魔!


    她都已經嫁作他人婦了,且為別人生兒育女,他何苦來的這般用心,先是隱去姓名,舍命相救。


    後有一擲千金,遍鋪奇花異草,卻不得在她麵前討巧正名。


    瘋魔一個,無可救藥,喝什麽湯都是治不好的……


    就在她想得入神之際。自己的身子卻被人猛地一抱。


    她嚇得正想出生呼喊,卻被人捂住了嘴:「呼喊什麽,不認得本王?」


    瓊娘瞪圓了眼扭身一看,可不就是那前世的冤家,今世的魔障嗎?


    夏日貪涼,所以她的後窗大開。這王爺許是練出來了,現在自跳窗進來也是臉不紅,心不跳。


    「這般專注,在想何人?連有人入你屋子都不知道。」


    瓊娘累了一天,渾身無力,也懶得趕這無賴立時便走,白白費了唇舌。


    加之思及前世微妙的往事,便悵然答道:「想起個為博紅顏一笑,一擲千金的故人。」


    琅王原本手正往懷裏掏著什麽東西,聽了她這一說,手勢微頓,隻拖著長音道:「哦,怎個一擲千金法?說來聽聽。」


    瓊娘自然不能說得太細,便隻說了故人買下千株價值萬金的奇花,為已嫁他人婦的小姐慶生之事。


    不過琅王心裏卻想:「果然唯女子小人難養也!那五錢月利的事兒,這小娘要揪著多久?憑空編排出這麽個空撒錢不見響的蠢貨,難道又是在譏諷本王?」


    柳夢堂沒說話,隻閉目沉思了一會,道:「這事要弄得穩妥些。聽聞瓊娘去了那崔家後,開了食齋,為他家賺取了不少錢銀,隻怕那家貪財,不肯放人。你隻管去與瓊娘敘一敘舊情,認作義女便好。到時候周全了我柳家的節義,那些個謠言便不攻自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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