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冷的臥室中,宛如一團黑色半透明果凍伏在地上的鬼沙蠶,打開保險箱後,又匍匐著身體,將保險箱推到我麵前,詭異的身體在地麵一陣蠕動,遠遠的縮到了飄著小雪的窗台牆角處,咕咕的低聲輕喚,仿佛在提醒我看看那些信封。


    其實,事到如今,我已經完全相信麵前這隻鬼沙蠶,絕對就是失蹤許久的王陵。


    尤其是,看著這口保險箱中這些一摞摞鼓鼓的信封,不用拆開,便知道信封中裝的都是錢。


    結合鬼沙蠶的怪異舉動,我心中已然隱約有了個模糊的猜測。


    但是,在它的請求下,我還是將這些信封小心的從保險箱中取了出來。拆開一遝,取出一封翻著看了看,裏邊裝著大約有七八萬。


    除了這些錢外,信封中還有個小紙條,用小兒塗鴉般的字跡歪歪扭扭的寫著:我在外邊過的很好,很快就回來看你!


    沒有起頭,也沒有落款,讀起來寡淡無味,完全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句家長裏短的口語。但就是這麽行平淡的話語,搞得我心裏頭莫名有點發苦。


    我看了眼縮在牆角的鬼沙蠶,問道:“你,就是這樣......把錢晚上從保險箱取出來,放在張姐枕頭底下的?”


    鬼沙蠶沉悶的蠕動了下身體‘嗚’的聲,表示肯定。


    我歎了口氣,準備把信封放回去。


    不想,鬼沙蠶的怪叫聲竟忽的拔高了幾個分貝,整齊的肉芽指著我手中的信封,又指了指樓下。


    我不由一呆,手中的動作停在了半途,遲疑道:“你是想......讓我把這個信封的錢.....給張姐?”


    鬼沙蠶蠕動的肉芽,先是齊齊往下一擺。


    接著,又左搖右擺起來,就像是隻大章魚在晃動觸須,正對我傳達某種信號般。


    我廢了很大的力氣,才勉強理解了他的意思,問道:“你是想讓我把這信封裏的錢交給張姐,並且,不要對她提起你?”


    鬼沙蠶沉悶的嗚的一聲,給予我肯定。


    我想了下,把信封收到兜中,對他道:“這件事,我可以幫你辦到!不過,必須得等你帶我去見了那個什麽河伯後,我才會做!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鬼沙蠶這次沒做任何表態,身體在地上一陣蠕動,緩緩的爬了過來。


    跟著,它做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把保險箱鎖住後,身體往旁邊讓了讓,給我挪開了一個檔口。


    我透過它的身體,在樓下積雪反射上來的清冷熒光中,清楚的看見他伸出一支肉芽,按了幾個數字後,保險箱的門‘蹦’的聲,便彈了開來。


    他又重複做了兩遍,好像有意讓我記住密碼後,才將保險箱塞回床下,一聲不吭的‘飄’了出去。


    我莫名其妙的看著他,有點摸不著頭腦。


    不過,他這次身體移動的很快,沒給我時間仔細琢磨他剛才怪異的舉止是想做什麽?趕忙跟了出去。


    到一樓的時候,我讓他等一等。


    快步跑到秦如玉臥室給她們打了聲招呼,順便向張姐索要了一隻手電筒後,又火急火燎的朝院門跑去。


    雪依然很大,張姐這村子又在河邊,村口正對著架在河上的老拱橋。


    從對麵山上吹來的冷風,經過村道兩側的房屋放大集中後,甚至能聽到那種密集的嗚嗚鳴動聲。


    青磚紅瓦的村中,很多家門口都掛著慘白慘白的燈籠,加上門牆上的對聯,一出門,就仿佛來到了一片鬼村。


    我不禁打了個激靈,心裏頭有點發虛。也不管鬼沙蠶磕磣的模樣,加快腳步,寸步不離的跟緊了它。


    好在村子很小,我們很快就到了河邊。


    說來也好笑,到了風蒼雪茫的村外,我心裏反而沒那種壓抑發怵,沉甸甸的感覺了。一下子整個人,仿佛都輕鬆了許多。


    鬼沙蠶徑直走上拱橋,看樣子是要往山上走,我本來想喊住他問一問。


    可轉念一想,跟這玩意交流起來實在是太費勁了,隻好打消了這個念頭。擰開了手電,迅速追上了它。


    山上的雪積的非常厚,每走一步腳都會陷下去很深。幸運的是,這座山不像雪峰山那樣處處隱藏著看不見的溶洞,山勢也比較平滑,整座山最高的位置,大概在不到三百米高度左右,樹也很少,卻有很多粗壯的木樁子,時不時的從身邊掠過,估計是被人砍了。剩下的荊棘野草,也被山下養的牛羊牲口啃得七零八散。


    整體而言,這座山足可用‘光禿禿’三個字,完美的描述了。


    我跟著鬼沙蠶一直往上走,盯著他的背部黑霧想道:張姐說,王陵以前是跟李朗他們父子,在這座山上生活的。


    莫非,他這是想帶我去他們以前居住的地方?


    然而,我現在都快走到山頂了,放眼望去,天地間仍舊是一片瑩白,根本沒個像樣的能住人的建築。


    我胡思亂想著,沒料到前邊的鬼沙蠶忽的頓住了腳,差點讓我一腦袋撞在他那詭異的身體上。


    我手忙腳亂的穩住身體後,警惕的左右看了看,隻見四周一片荒涼,心中亂想起來。不動聲色的往後退了退,把手放在軍刀上,問道:“怎麽不走了?”


    鬼沙蠶身體轉過來一半,用肉芽指了指左上方的那條平滑的山脊,低聲嗚嗚個不停,像是想對我說什麽?


    我嚴陣以待的急忙向山脊上看去,卻看見山脊上的積雪練成一片,純潔的像條伏在地上的白龍,什麽東西也沒有。


    我又轉頭移向他,估計是心裏原因在作祟,完全弄不懂他想表達的意思。


    於是,我便不耐煩的指著地麵,想讓他直接在雪地上寫字。


    就在這個時候,也不知從哪兒猛的刮來一陣刺骨的陰風,凍得我一個激靈。


    不經意間,我眼角的餘光捕捉到,前一秒還空無一人的雪龍山脊上,此刻,竟然悄無聲息的出現了十幾個幽幽的黑影,排成一列長隊,陰氣森森的從山脊的另一端,緩緩朝我們這個方位走來。


    我霎時間倒吸了口涼氣,果斷熄滅手電,小心的蹲了下去,緊張的盯著那行像鬼一樣行進而來的黑影。


    雖是月隱星藏的黑夜,但漫山皆白的雪衣聚攏來的熒光,卻足以讓我勉強看清楚,山頂那行正不緊不慢,朝我們走來的黑影大概輪廓。


    隻見,隊伍最前麵的那個幽靈一樣的鬼影,行走之間,下半身竟然空蕩蕩的,看不見任何一點東西,整個身體籠罩在一種似虛似實的黑色怪霧內,霧氣時卷時舒,露出裏邊一條惡心的滴著黃液的口器。


    我當即如遭雷擊,忍不住看向匍匐在我身邊的鬼沙蠶,頭皮發麻的小聲問道:“那,那些東西,都,都是你的同類?”


    鬼沙蠶趴在雪中,就像是一塊黑色的石頭,從內部甕聲甕氣的發出‘嗚’的一聲,像是在悲傷。


    我們這個位置離山脊已經非常近,幽靈般的隊伍此刻已經鬼魅般的飄來。


    我不敢再問,攥緊了手中的軍刀,整個身體藏在雪中,極力憋著氣,唯恐發出半點動靜,將這些詭異的東西招惹過來。


    過了會兒,我戰戰兢兢的抬頭向上一看,發現那行隊伍已經無聲無息的從我們頭頂的山脊飄過,好像沒有發現我們。


    我長鬆了口氣,轉頭正要詢問鬼沙蠶,這些東西是怎麽回事的時候,頭皮發麻的發現,之前還趴在我身邊的鬼沙蠶,居然一下子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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