駐足遠眺,盆地中霧散雲霽,清幽如畫。三條湛淺的溪流橫貫而過,草密花盛,一派祥和雅致的美景。


    隻不過,臂間漸漸冰涼的屍體,一直在無聲的提醒我,眼前豔美的景致,卻是危機四伏。此刻放眼望去,這穀中的一草一木,一石一水,乃至錙銖寸土,在我眼中都隱約露出了猙獰的頭角。


    這時,秦如玉和趙嬌也緩緩從極致的沉痛中恢複過來。倆人摸了摸紅腫的眼眶,聽我方才對空氣一通大吼大叫,略帶奇異的張口詢問。


    我見此事也無甚好瞞,無盡海一行趙嬌陪伴全程,小妮子聽在耳中,入到心間,眼中已有了幾分計較猜疑之色。


    於是,我索性便將詳情稍作闡解,告知倆人:“.......基本情況大概就這麽多了,給我說話的那個聲音,絕對是空行母無疑。”


    “想來,也是我們一直疏忽了此事!那花生大和尚遺言曾明確提到,空行母會隨我一同離開魔鬼的幻境,沒想到竟是以這等奇異的方式......”


    “不過,眼下不是計較此事的時間。那空行母告訴我,玄女觀中有救活孟甘棠的希望!此事宜早不宜遲,我們速速動身啟程!”


    失去孟甘棠,四人小隊戰力大損。


    再加上,我左手半隻掌骨被軍刀橫向撕裂。即使有秦如玉和趙嬌細心地處理,短時間內恐怕算是廢了!


    這等雪上加霜的處境,一直被我與孟甘棠保護在後方的秦如玉倆人,此時義無反顧的挺生而出,承擔起了攜帶孟甘棠遺體的重任。


    我右手舉著孟甘棠留下的手槍,咬牙將軍刀用一根麻繩固定在左手厚厚的紗布上,禦敵時也不至於獨臂難支。


    隨即,一馬當先在前開路。


    轉眼,三紋蛇鰻出水的第一條三途水溪遙遙在前。


    吃一塹長一智,我繃起全身的神經,招呼身後的倆人停在原地,取下提前準備好的登山包,當做盾牌般的擋在身前,舉著手槍徐徐前進。


    這個登山包是秦如玉的,裏邊諸如玻璃鐵器之類的東西一概全無,皆是三個女人隨身攜帶的衣物,多有絲質的鏤空內衣。大量的纖維嚴陣以待,縱然溪中再有那等妖物暴起發難,也絕對能輕而易舉的接下它的奪命雷霆。


    驕陽當空,溪上霞光蕩漾,仿佛懸掛著盆地上的一條金色腰帶。我一邊打量著流光溢彩的溪麵,一邊躡手躡腳,如履薄冰的緩步貼近。


    此刻碧空如洗,輕鳴而行的金色溪麵,視野極佳,一眼可盡。


    我來回瞧了七八遍,卻吃驚的發現,水麵上之前漂浮的那具女屍,竟然毫無蹤影。怎麽回事?那女屍去哪兒?


    莫非,被水流給衝走了?


    但也不可能啊!這種水深不足一米的溪流,縱是一根粗點的木頭都難以撼動,何況是一個沉甸甸的人呢?


    驟然之間,情況變得莫名詭異起來。


    我皺起眉頭,稍加回憶:淩晨時分出現的那具女屍極為古怪,好像是浮在水麵的.......當時千鈞一發,生死係於一線容不得我們仔細琢磨。


    現在仔細一尋思,登時我後頸寒毛就豎了起來......他姥姥的,這也不對啊!這麽淺的小水窪子,怎麽能浮起一個人來?


    頃刻之間,在我心中本就陰森可怖的山溪,更是變得極端詭異起來,甚至恍惚間有種錯覺,這條溪水像是.......活的.......


    秦如玉和趙嬌見我站在溪邊發呆,忍不住低低喚了我倆聲。


    我吸了口氣,暫時壓下心中突兀出現的那個臆念,又隔空審視了兩眼這條山溪,才轉身過去,將大概的情況告訴她們。


    不料,秦如玉馬上對我說:“顏知,依我看,你是多慮了!你不是說過,那女屍之前就被三紋蛇鰻當做巢穴,蛇尾都穿進肚中了?會不會是,因為當時三紋蛇鰻出水動靜太大,將那具女屍拋到了其它地方?”


    我鎖了鎖眉,正想開口辯駁。


    秦如玉又歎了口氣,說道:“況且,眼下咱們的當務之急,是去玄女觀想辦法救人!來時向導又曾說過,沿途一路的危機,隻在夜間方會出現。此刻天日當空,再有什麽魑魅魍魎,異蟲毒物,料來也不敢再現身作祟!”


    秦如玉有理有據的分析完後,我詫異無比的看著她,完全想不到她會說出這番話來!


    可轉念一想,又不禁釋然了:這女人能在被外界稱作大染缸的演藝圈中混跡這麽多年,仍舊如日當天,豈是隻靠外表吃飯的傻白甜?


    有了決斷,加之山溪一眼可攬,底下卵石密鋪,的確沒有什麽危險的跡象。


    於是,仍由我當頭打陣,三人風平浪靜的魚貫而過,踏上了對麵的水岸。


    兩岸的環境倒是無甚變化,草高路緩,有條隱匿在雜草中的山路,直直通向下一條三途水溪。我保持高度警戒的走在隊伍正前方,不時環顧兩側的草叢,想找到那具女屍的影子,無奈等到溪水前時,依然全無發現。


    這個位置,距離盆地深處的玄女觀已然極近,中間隻隔著一片狹長的草地。


    玄女觀攀山而建,坐落在盆地最內側一處傾斜的山坡上,其下層巒起伏,山包連綿。


    其上,則密林高懸,長在盆地山壁高處的古木,揭石斷空,交貫錯落的樹冠,竟是自山壁直直的向外延伸,放眼望去,宛如在玄女觀正上方,形成了一道天然的綠色屏障。


    晴空萬裏,烈日當頭,玄女觀完全沒有了昨夜鬼影招搖,妖燈隱現的怪狀。青磚綠瓦的牆體,宛如蒙上了一層金紗,看上去竟多了幾分莊嚴肅穆。


    秦如玉倆人皆是第一次隔空遠望,不禁看的目瞪口呆。


    饒是我早已多次極目遠眺,也不禁心旌神搖:這座供奉九天玄女的秦朝道觀,究竟是何人所建?如此鬼斧神工,巧奪造化的布局,定非出自凡人之手!


    好在幾人心頭都甸著急事,這座匠心獨運的玄女觀,並未讓我們駐足不前。


    稍微耽擱幾分鍾,我就率先定下神來。仔細觀察了一下身前這條山溪,排除危險後,三人羅貫而下,快步穿過草地,趕到了最後一條三途水溪前。


    這裏是通往玄女觀的最後一道防線,溪麵較之前兩條山溪略寬,大約有五米左右,溪水黝綠,上邊飄著一層厚厚的落葉,看不到深淺如何。


    我習慣性的讓秦如玉她們倆個往後退開幾步,從旁邊撿了塊石頭向前一拋,隻聽得‘噗通’一聲,水麵激起一道墨綠色的水柱。


    趁著頑石擊水,分開落葉的一刹那,我快速定睛看了看,發現水底好像有個白乎乎的東西一晃而過。


    登時,我就不由緊張起來,剛才那是何物?白白的好像是個人的手.....


    我現在看見水就有點莫名發怵,心想這水中怕是又藏著什麽幺蛾子?一時不敢貿然下水,四下看了看,發現旁邊有根兩米多長的枯枝,不放心的又讓秦如玉她們往後退退,小心翼翼的用樹枝撥開那處水麵上的浮葉.......


    水底下果然平躺著一個人,不,應該是一具屍體!


    屍體的姿勢非常古怪,正麵朝下,兩隻手負在背後,像是肩胛處被扭了一百八十度,浮在水中。


    這具屍體身上的穿著衣物,黑色的西裝。背部的線條極為突出,肩寬很大,應該是個男人。浮在水中的手,皮膚還非常完好,死亡的時間應該不久。留著板寸頭,一隻手上還抓著一把槍。


    頃刻之間,這具屍體的身份就被我確定下來,絕對是阿大他們那夥人之一!


    不過,他怎麽會死在這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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