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客船駛過了拉普說的那道冰川口,正式進入了上遊地段。


    眼前豁然開朗,之前如飛龍衝天,匍匐在山脊上的雅礱藏布江,至此出現在兩座巍峨入雲,雄偉崢嶸的山脈交雜的河穀中,簸蕩的水流也瞬間平緩了許多。


    兩岸時不時可見,一條條公路貫山而過。


    拉普告訴我們,這裏已經到了馬泉河穀地的下遊,再往前三十多公裏的地方,有一個百餘戶的小鎮,是整片馬泉河穀底唯一的一個人口集中地,借由水路往來的過客,大多都會選擇在那裏進行補給和駐歇。


    由於出發前,拉普沒有考慮到會跟我們一同去岡仁波齊,船上的燃料,藥材,食物等類的消耗品,隻是按照到達上遊冰川口的供給量預備的。


    因此,他希望客船到那座小鎮的時候,可以暫時停留一下,上岸采購些必須的補給品,否則,過了這個小鎮,再往前,就是茫茫無際的荒原和冰川。


    眾人聞言,自然不會反對!


    再加上,一連數日飄在水上,饒是定力不錯的孟甘棠也有些吃消不住,迫不及待想到岸上溜達兩圈。


    拉普在老土匪和庾明傑的催促聲中,把客船硬是開出了快艇的感覺。


    轉眼,很快便到了他說的那座小鎮。


    這裏民風淳樸,地處偏遠,定居此地的人都是些不願與外界太過接觸的老牧民。他們唯一與外界溝通的渠道,便是偶爾過往的船隻。


    因此,對我們的到來,顯得異常親熱。


    拉普讓我們放心下船遊玩,沒有人會偷取船上的東西,便帶著老土匪和庾明傑,扛著船上一些沒用的生活用品,去與鎮子上的人交易此行需要的補給品。


    我跟孟甘棠文芳,三人都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原生態環境下的藏族民居,頗覺有些新奇,興致勃勃的在小鎮上溜達著。


    沒想到,就在我們溜達到一頂另類的蓬屋前時。


    孟甘棠忽然一扯我的袖口,用眼睛掃了掃蓬屋卷簾上的一處位置,對我小聲道:“壞蛋,文小姐,你們快看,那是什麽東西!”


    我們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頓時倒抽了一口氣:


    隻見,蓬屋的卷簾上用白色的骨釘,嵌著一顆猙獰的人頭,高度腐爛的皮膚,頭頂枯黃的鞭子以及空氣中一絲絲熟悉的腥臭味,瞬間就讓我腦中蹦出來一個詞——無魂之屍!


    文芳吃驚的小聲道:“這好像是無魂之屍的頭,怎麽會出現在此地?這裏邊住的是什麽人?”


    此時,我的注意力全被這顆無魂之屍的腦袋吸引了,根本沒心情去管其它。


    隻聽見,孟甘棠和文芳交流了幾句,倆人就衝著蓬屋施了個禮,說了句我聽不懂的藏族,大概意思,應該是問裏邊有沒有人?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拉普麵色慘白的朝我們跑了過來。


    他好像非常畏懼的對這座蓬屋行了個禮,急忙過來抓住我的手,對孟甘棠她們道:“倆位老板,什麽也別問,快走!”


    說著,他就拽著我腳下生風的一路跑到岸邊。


    然後,麵如土色的掉頭看了看身後,發現孟甘棠跟文芳她們兩個跟來了,才心有餘悸的對我們說道:“幾位老板,你們剛才差點可捅了大禍嘍!幸虧沒進去,不然咱們幾個,都得被鎮子上的人打死!”


    我嚇了一跳,忙問道:“拉普兄弟,你這話怎麽說的?莫非,那頂帳篷裏住的人,有什麽古怪?可也不至於把咱們打死呀!”


    文芳和孟甘棠也覺得有些摸不著頭腦,求證似的望著他。


    拉普嗨呀了口,苦笑道:“幾位老板啊,那頂帳篷它......它根本就不是給活人住的,裏邊住的是死人哪!”


    “帳篷住死人?”


    我越聽越迷糊。


    這時老土匪和庾明傑,身上大包小包的扛著東西和一個麵生的紅臉漢子走了過來,瞧見我們把拉普圍在中間,就吆喝道:“顏小子,大侄女,你們跟我拉普老弟,在嘀嘀咕咕的說什麽啊?快來幫阿叔搭把手!”


    幾人懶得搭理他,等他們上船後,才催問著拉普,剛才到底是怎麽回事?


    拉普無奈的對我們一解釋,三人這才明白過來:


    原來,剛才我們駐足的那頂帳篷,叫做‘葬室’,是藏地流傳的一種古老的喪葬習俗,用來安置死者的場所。


    這種葬俗叫做室內葬,流行於康北一帶,是對八十歲以上、有威望者去世後的特殊安葬方式。


    人死後擦洗捆團,五官中塞抹酥油、金銀寶石等物,將屍體放入木櫃或大罐中,四周用青稞穗、麥芒和穀殼填充,蓋上蓋後用泥密封好,放到室內一角。


    待若幹年後,搬到野外火葬。骨灰或投入江河或埋在地下。由於這種安葬方式要經過數年,幾道程序,故亦稱“複葬”。


    由於這座鎮子規模非常小,幾乎上很少有外人嫁過來,各家各戶多多少少都沾帶著血親。所以,我們剛才經過的那頂葬室,就相當於這個鎮子的‘祖祠’。


    假如剛才冒冒失失的闖進去,一個搞不好,被誤會成貪戀其中的財寶,真有可能被憤怒的居民打死。


    拉普解釋完,我們都不免有些後怕:如果不是拉普親口所說,誰也想不到,藏地竟還有這等詭異的喪葬風俗?


    隻不過,文芳很快冷靜下來,對拉普問道:“拉普大哥,你知道那頂葬室是誰蓋....建造得嗎?”


    “文老板,你問這個幹什麽?”拉普詫異的看著她。


    文芳麵帶垂詢的向我看來,意思是,該不該把那顆無魂之屍的頭顱告訴拉普?


    我馬上搶過話頭,說道:“拉普兄弟,我也不瞞你,剛才我們在那頂葬室的門上,看見了那種怪物的頭顱!”


    拉普一時反應不過來,呆愣愣的問我們,什麽怪物的頭顱啊?


    我憋著笑,故作正經的道:“拉普兄弟,你忘了,咱們前倆天不是從才見過它嗎?”


    拉普登時明白過來,又驚又奇的伸長脖子往葬室那邊望了望,看見了卷簾上骨釘鑲嵌的那顆腐爛人頭,霎時,他便驚恐的結巴道:“真,真的是,小,小老板,這裏咋會有魔兵的腦袋呀?”


    我搖頭說:“不清楚!”


    “拉普兄弟,那葬室卷簾上既然懸掛著怪物的腦袋,估計當初營修的主人見過那種怪物,你能不能帶我們去見見那個人?”


    拉普麵露為難,說他也不知道那個葬室是誰搞得,反正有些年頭了,他小時候和他老爹去上遊經過此地時,那座葬室就有了!


    不過,他可以替我們去鎮長那邊打聽打聽,想必應該會有所收獲!


    拉普說完,我們便將這件事拜托給他。


    目送他進入鎮子後,庾明傑招呼我們上船清點一下交易換來的補給品,看看還有沒有什麽需要的?


    過了這個站,再往前可就責任自負了!


    三人跳上船,認真的勘查了一番,又想了一部分可能會用到的物資,羅列好清單之後,讓他們再去鎮子上找一找,盡量爭取換到。


    這倆家夥精神頭十足,招呼上那個送東西的紅臉大漢,又風風火火的紮回了鎮子。


    我正準備再認真遴選一下貨倉的物資時,拉普氣喘籲籲的跑了回來。


    我急忙問他,事情辦得怎麽養了?


    “小老板,別提了,那人早死了!”


    拉普卻喘著粗氣,鬱悶的擺著說,告訴我們:據這裏的鎮長說,那頂葬室已經有四十多個年頭了。


    起初,原本是一頂住人的帳篷。


    主人是個叫錯瑪的天葬師,來曆不清楚,他自稱,厭倦了外邊越來越喧囂的生活,就遠赴此地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安度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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