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暮誌腳下一拐險些摔倒,心話這小子真會拿人的短,他家隻是封家族裏的分支,其實早已不大來往,隻是他靠著封家這顆大樹,在外胡作非為罷了,倘若較真起來,他吃不了兜著走,為了給人出頭,惹這樣的麻煩犯不上。


    回頭遲疑的望著采薇,采薇道:「我這些夥計的嘴都是嚴實的,我更沒空管閑事,但有一樣,我倒是想知道,我們少東家如今在哪兒了呢,想來封少爺人脈廣,該知道吧!」


    封暮誌也暗暗鬆了口氣道:「鬧半天是為了這個,他可自在了,如今正在城東的香遠閣裏快活呢。」


    王寶財臉色一變,封暮誌帶著人走了以後,采薇才問:「香遠閣是什麽地兒?」二喜忙道:「香遠閣可是咱們冀州城有名的香豔地兒,都說閣裏頭的姑娘個個塞天仙……」他話沒說完,被王寶財一腳踹到邊上喝道:「二公子跟前胡嚼說什麽?」


    二喜挨了一腳,雖這話有些不體麵,可公子也是個男人,至於踹他嗎,采薇這才明白,香遠閣是妓院,心裏說,大栓算齊全了,又嫖又賭,到了冀州府,他倒是開齋了。


    王寶財小聲道:「不如我讓幾個夥計去把少東家弄回來?」采薇擺擺手道:「這事兒需等我舅舅回來,你去讓夥計把裏外都打點好,明兒一早咱們重新開張,一會兒在門口給我貼個告示,優惠三天,所有來買茶的人,無論多少,每人送一升大米,大栓這一折騰,咱們得讓外人知道,竹茗軒是鐵打的字號,什麽時候都不會倒。」


    豐收一進院兒就見自家少爺在廊前來回轉悠,這樣煩躁的少爺極為少見,隻要幹係到蘇家的事兒,少爺很難置身之外,說白了,就是幹係到二姑娘的事兒。


    看見豐收,杜少卿急問:「怎出去這半天,竹茗軒的事兒如何了?」豐收忙道:「少爺不用急,事兒解了。」「解了?怎麽解的誰解的封暮誌會放過這個大敲竹杠的機會」


    豐收道:「我一去就聽竹茗軒的夥計說,他們蘇東家的二公子到了,開頭我還納悶呢,蘇家什麽時候出了個二公子,正好讓我碰見了二喜,那小子說就是二公子蘇采,我這才想起來,這個二公子不就是咱們家幹姑娘嗎,想來蘇家也是沒招了,我聽說劉東家去了京城,蘇東家又抬了回去,如今這麽大事,還能有誰出頭,那個劉兆文,活脫脫一個敗家子,那時見過幾回,記得不大愛說話個性子,怎就成這樣了,帶累的咱們姑娘拋頭露麵的。」


    杜少卿道:「這事兒不許說出去。」豐收道:「這還用少爺囑咐,我自然知道的,雖是姑娘家,可真比那些男子還要強呢,聽二喜說,封暮誌張嘴要五千銀子,姑娘眼睛都沒眨一下,讓王寶財給銀子贖房契,那封暮誌真不是個東西,一見姑娘痛快,張嘴又說要五萬兩。」


    杜少卿抽了一口氣道:「五萬兩?」豐收點點頭:「可不嗎,真敢張這個嘴,五萬兩銀子估摸能買冀州城半城的鋪子了,可咱們姑娘卻有招對付他,跟他說,若要五萬兩就明兒公堂上見,這房契是劉兆文偷出去賭輸了的,先告劉兆文偷盜,再告封暮誌訛詐,豁出去就把劉兆人下了大牢去,到時候封暮誌一錢銀子都撈不著。」


    杜少卿哧一聲笑道:「偏她鬼心眼子多,主意轉的這般快,想來她要在冀州待幾日了,豐收,明兒一早咱們去竹茗軒瞧瞧去。」


    豐收一愣忙道:「少,少爺還是在家看書吧!明年要考舉人了,回……」看著杜少卿的冷下的臉色,下頭的話憋在了喉嚨裏。


    豐收哪裏不知道少爺的心思,可少爺有心,人家無意,要說這婚姻事兒,如今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沒有姑娘家自己做主的理兒,兩家又是親戚,又走的近的,二姑娘嫁進來也不多難,可夫人那些年巴巴的認了幹親,便是認了幹親,結成親家也沒人管,偏夫人心高,二姑娘再是個樣樣出挑的,可出身在哪兒擺著呢,聽夫人的意思要給少爺尋官宦門第的親事,前兒聽見說掃聽巡撫家的五小姐呢。


    都知道二姑娘主意正,可夫人的主意也不偏,兩邊對上岔口,少爺這番心思,也隻能落空了,不過,豐收又覺得,少爺雖是個孝順的,可這事兒不同別事,打幾年前的心思,一直攢到如今,以後不知還要掛多少年,即便夫人尋了別門親事,少爺就是不應,夫人能怎樣,所以說,這事如今還不好說個結果,保不齊最後夫人一鬆口,少爺就能如意了。


    隻是這會兒,夫人忌諱著姑娘呢,年上來了,少爺跟姑娘就沒怎麽一處裏說話兒,雖同一個府裏頭住著,可見上一麵都難,少爺呢,就沒日沒夜的坐在屋裏彈琴,彈了沒幾日,二姑娘尋了個借口家去了,少爺哪個樣兒,如今豐收還記得呢。其實,就是見了麵能怎樣,說白了,如今跟過去又不一樣了,兩人都大了,男女有別呢。


    可杜少卿非要去,豐收也擋不住,第二日一早就備了馬車去了,離著竹茗軒還老遠呢,車馬就進不去了,整條街上排了兩大溜長龍,就連街邊上那些挑著擔子做小買賣的,都不做生意了,跑來排隊。


    豐收隻能讓車把式停車,他過來尋了個老人掃聽:「老伯,你們這是做什麽呢?」「買茶啊。」老漢跟著隊伍往前挪了挪道:「竹茗軒貼出了告示,凡是今兒買茶的,一人送一升白米,那可是白米啊,半吊錢也才能買兩升回去的白米。」


    豐收道:「可竹茗軒的茶也不便宜啊!」老漢道:「是不便宜,可花上一吊錢買了茶,還送一升白米,不就等於白得了一百錢嗎?劃算呢。」


    前麵一個中年漢子道:「前兒我聽說竹茗軒的少東家把房契都輸進了賭坊,我還跟我屋的婆娘說,這回兒竹茗軒的買賣可做到頭了,這東家連房契都輸給人家了,還做什麽買賣,今兒聽說,蘇家二公子來了,五千兩買回了房契,今兒人家還擺出這麽大個陣仗,這說明啥,說明兒人家根底兒厚,這點銀子根本就不當回事,就這一早送出去的白米,都不知多少銀錢了。」


    豐收拱拱手,回去跟杜少卿一說,杜少卿笑道:「她也真能折騰,咱們繞個彎子,從竹茗軒的後門進去。」


    少卿進了後院的時候,采薇正在院裏的藤椅上吃茶看書,悠哉非常,仿佛外麵的鬧熱跟她沒半點兒關聯。


    看見他,采薇也沒起來的意思,這裏是自家地盤,不是杜府,她沒必要再守他杜家的規矩,三月微微咳了一聲,搬了另外一把藤椅擱在采薇旁邊道:「少爺請坐這裏。」


    杜少卿坐下,伸手拿了她手裏的書看了看,不禁笑道:「你什麽時候稀罕起看這些兵書韜略?」采薇道:「不過是看著玩罷了,橫豎除了看書,也沒別的消遣。」


    杜少卿挑眉:「你喜歡看這些,我哪裏也有呢,等回去我讓豐收給你送過來。」采薇看著他笑眯眯道:「如此,妹妹先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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