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新家主,王見王


    “你說……就要開張的那家‘保安堂’?”


    “是啊,少爺,他們在咱們臨安府開藥鋪,卻不到咱們錢家來拜一拜碼頭,這是不把咱們錢家放在眼裏啊。我琢磨著,先敲打敲打他們,等……”


    “不必了,這家字號我知道,是我一位極好的朋友開的,你不要難為他們,能給予些便利的,便多給他些便利吧。”


    錢小寶此時已經換了常服,隻係了一條孝帶,以示守孝。


    祖父的喪事已經處理已畢,他現在是錢氏一族的家主,得接掌家族事務了。


    “是不是,是我一時不察,幸虧少爺說起,我還不知道‘保安堂’竟與咱家有這等淵源呢,那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跟錢小寶說話的是錢氏藥行的首席大掌櫃白孝天。老白原本尋思著自己以前跟少爺接觸不多,如今少爺當家了,他尋些由頭前來匯報,一則表一表忠心,二則跟少爺熟稔一些。


    沒想到一記馬屁差點兒就拍到錢小寶的馬腿上,白大掌櫃的灰頭土臉而去,心裏牢牢記住了“保安堂”這家字號。大少爺極好極好的朋友開的?我記得那家字號的掌櫃是個穿白裳的女子,那姿容風情,可謂天香國色,莫非……


    一定是了!幸虧我不曾刁難過她,否則由著她給我們家少爺吹一吹枕邊風,我老漢辛苦了大半輩子,就要“晚節不保”啊!


    送走了白掌櫃的,錢小寶搖搖頭,對一旁的堂弟錢小盛道:“咱們繼續說,你為何不肯繼續讀書了啊?你也知道,我不是讀書料子,況且,我縱然能取得功名,也不能入仕,我得料理家務。咱們錢家要想長久不衰,出幾個官兒總不是壞事。”


    錢小盛苦著臉道:“寶哥哥,我的性子你是了解的,我一沾書本就犯困,你讓我讀書,實在是難為我了,這方麵我還不及你呢。你叫我跑前跑後的做事,怎麽累我都不怕,唯獨坐在那裏讀書……”


    錢小寶啞然失笑:“你不要跟我訴苦了,讀書的苦,我也知道。嗯……那這樣吧,你去藥行裏幫襯一下白掌櫃。”


    錢小盛一呆,小心翼翼地問道:“寶哥哥的意思是?”


    要知道,藥鋪和當鋪,是錢家主營的兩大產業。而藥行則是藥鋪的上遊命脈,錢小盛原打算跟大哥央求一下,隨便委他去一家藥鋪或當鋪聽差做事就好,可沒想到會直接安排他去藥行,而且是跟著白掌櫃,這起步……也太高了吧?


    錢小盛聽了反而有些惴惴不安起來。


    錢小寶道:“聽方才白掌櫃的那話音兒,隻怕我錢家藥行在外邊有些過於霸道了。咱們錢家做生意,憑本事執行業牛耳,誰也沒話說,但若刻意打壓人家,難免就會叫人心生怨恨。


    你不要小瞧了這些怨恨,千裏之堤,潰於蟻穴!咱們錢家順風使船時還好,一旦出了事,那些曾經心懷怨恨的人,一人出來踏上一腳,就可能倒了咱錢家。你此去,不但要跟著白掌櫃學習打理藥行,還要注意這方麵的事。”


    錢小盛這才相信錢小寶的安排是出自真心,他興奮地道:“好!寶哥哥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一定盡心竭力,幫寶哥哥正一正咱們錢家藥行的風氣,不叫你失望。”


    錢小盛興衝衝地去了,屏風後邊卻悄悄地轉出了錢夫人。錢夫人一出現,便擔心地道:“小寶啊,你才剛剛當家,就如此放權,是不是有些太大意了?”


    錢小寶扭頭一看,原來是母親不知何時藏在了屏風後麵,顯然是放心不下,在觀察自己做事。


    錢小寶無奈地道:“娘,你怎麽總把我當成還沒長大的孩子,這也擔心,那也顧忌,我覺得實無必要。一個大家族想要興盛,就得整個家族的人同心戮力,若是把我那些同宗兄弟都養成米蟲,裏裏外外隻仗我一人,實不足取。”


    錢夫人道:“娘也不是尖酸刻薄的人。娘隻是擔心你這孩子性情過於寬厚,太好說話了。娘擔心,你如今威權未穩,萬一有人蹬鼻子上臉……”


    錢小寶道:“我錢氏族人,若有愈矩冒犯之處,我自會加以懲治。但若一味地防著壓著,叫我錢氏族人變得庸碌起來,那危害更大,咱錢家總要人才輩出,才能長久不衰。”


    其實錢夫人的擔心確實有點過度敏感,不過她這種敏感源於她的丈夫去世過早,缺了一層繼位掌家的程序與鋪墊,她擔心兒子根基不穩,又兼性情寬厚,會被有心機的族人架空。


    不然正常父子相繼傳承的話,這種擔心就有些多餘。因後世所渲染的一些大宅門兒的故事不同,有些現象在古代其實極少出現,數千年封建社會,人家早建立了嚴密的社會製度。


    比如,宮鬥常見,宅鬥則鳳毛麟角,除非在極罕見的特殊條件下,根本沒可能出現。


    原因也很簡單。皇帝那是真正的天下至尊,可以為所欲為,你邀得他的歡心,你就能呼風喚雨。皇後是真正的母儀天下,你爬上那個位置,你就是六宮之主。所以不管過程多麽驚心動魄,隻要成功,你就穩了。


    可大家族不同,首先一個,妾不為妻!宗族家規、社會輿論、朝廷律法,一層層地盯著呢。


    妾就是妾,再如何受寵,也根本沒機會成為妻子。就算人家的妻子死了,也隻能明媒正娶,另續一房。原本作妾的,永遠沒機會扶正。更何況還有兄弟、妯娌、長輩、父母、社會、官府,層層監督。


    就隻這一點,做妾的就永遠不會蠢到去跟正室夫人爭高下,她們爭寵也隻是妾室之間爭風,爭取多得到些男主人的寵愛罷了。似那李瓶兒、潘金蓮,一個個都是人精,也隻是彼此間勾心鬥角,從沒一個去蠢到挑釁既柔弱又善良的正室妻子月娘的。


    大家族的當家人一般也是這樣,因為有著穩定整個社會的公序良俗、製度律法,所以隻有在極少數特殊情況下,才會出現家主易位的情況。


    所以,錢夫人也不是一味地提防壓製,隻是因為丈夫死的早,叔伯長輩眾多,小寶沒有父親那一輩的緩衝與鋪墊,他本人又性情寬厚、太好說話,所以錢夫人才不放心。


    盡管如此,錢夫人一直擔心的也隻是兒子被架空,從不曾想過他會被取而代之。


    錢小寶聽他娘又嘮叨了一堆,不禁好笑:“娘,你想的太多了,哪有那麽多的事啊!要不這天下是由我們男人掌握呢,你們女人呐,滿肚子心眼兒,全都用在這些雞毛蒜皮的算計上去了。”


    錢夫人嗔怪地道:“你這死孩子,娘這麽擔心,還不是為了你好。娘本來希望你先壓他們一下,過個五七八年,你坐穩了這家主之位,威望也樹立起來了,再起用你這些同宗兄弟也不遲。


    偏你不肯聽話。罷了罷了,那你就要快些成親,我看小兮那孩子屁股又翹又圓,是個好生養的。咱們長房這一支人丁太少了,你趕緊給娘生幾個大孫子,那才穩當!”


    錢小寶攤開雙手,無奈地道:“這個急不得的,三年之後,兒子才能成親。”


    古語有雲:“孫不藏爺”,如果父母在世,孫子是沒有必要為祖父守孝三年的,這種情況下他隻需要為祖父母守孝一年。但如果父親早亡,孫子則被稱為承重孫,他要代替父親來為祖父母盡孝,這種情況下,就得守孝三年。


    這就是公序良俗,是不可觸犯的律法製度,錢夫人縱然再想抱孫子,也必須得捱過這三年再說。


    甚至,在這三年孝期之內,小寶和小兮若想有所接觸,也得不可能的。所以,小兮也被小寶安排到保安堂去了,這樣一來,他去保安堂時,便有機會見到小兮,一慰相思之苦。


    這時一個家丁急急跑進來,變聲變色地道:“夫人,少爺,不好了,莫家……莫家的人又來了!”


    錢夫人一聽勃然大怒:“豈有此理,莫家欺我錢家太甚了。你去召集家丁,帶上家夥,到前廳候著!”


    錢小寶連忙阻止,問那家丁道:“莫家來了多少人?”


    家丁答道:“隻有莫老爺一人!”


    錢夫人一呆,訝然道:“就隻莫不凡一人?連個家人都沒帶?”


    家丁道:“是,就隻莫老爺一人。”


    錢夫人愕然看向錢小寶,小寶略一思忖,道:“去,把莫老爺請進書房,好茶侍候著,我馬上就去。”


    那家丁答應一聲走了,錢夫人疑惑地問道:“莫不凡一個人來我錢家做甚?他又想耍什麽花樣了。”


    錢小寶道:“娘不用擔心,我去會會他,便知端倪了。不管他想做什麽,咱錢家隻管兵來將擋,水來土屯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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