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等待收獲的季節


    那一晚之後,小談似乎就有了心事,她的話忽然變少了。


    她依然是楊瀚的影子,楊瀚去哪兒,她就去哪兒。她跟在楊瀚身後,不管楊瀚做什麽,她都隻是顰著眉兒,若有所思地出神。


    楊瀚覺得這種時候的譚小談,就像一個整天喜歡聒躁的小女孩,忽然出落成了一個嫻靜溫柔的大姑娘,雖說有時候她的這種過於沉默讓他有些不適應,進而開始懷念起曾經整天呱呱的那個丫頭。


    女人們的直覺就像無孔不入的雷達,九天十地的變化都逃不出她們的一雙慧眼,更何況是小談如此明顯的變化。於是,鹹陽宮裏五百多個宮娥,都認為小談姑娘被楊瀚睡了。


    是的,鹹陽宮裏的宮娥數量如今已經擴充了三倍,而太監卻一個也沒有增加。


    究其原因,是因為各個部落遷出山之後都需要人手。他們發現,把犯了罪的人充作奴隸幹活比送進宮裏劃算。何況要送進宮裏,閹割這一關就要折損五成,不劃算。


    而女孩子呢?在剛剛出山的這段時間裏,舊的穩定的生活狀態不複存在,新的更先進的生活狀態尚未形成,這個時候家裏多一個吃閑飯的便多一份負擔,入宮無疑是個好選擇,反正她們不用挨那一刀。


    於是,楊瀚現如今宮廷不大,但宮娥的配置卻是超豪華的。


    如此一來,宮裏的陰氣就太重了些,不過楊瀚並不在乎,徐家的海盜船即將遠行,徐家已經聽說東山那邊居然采取了同樣的辦法,且已經得到了巨額回報,所以他們對於奉旨搶劫的積極性尤其的大。


    楊瀚相信不久後的將來,就會有大批的太監送過來,不過估計其中不會有成年勞力,應該都是些半大孩子,這個年紀的他們活兒幹不了多少,卻特別能吃。那些“忠心耿耿”的臣子們是不吝於把這些人送進宮來以示忠心的。


    或許因為女人的直覺如雷達般敏銳,她們每天都能發現太多的秘密,並據而做出無數的想像。而如許之多的秘密是不可承受之重,所以她們需要傾訴。


    每一個女人都是最好的聽眾和最積極的傳播者,於是大王已經睡了小談的消息便甚囂塵上,傳遍了宮廷內外,並迅速演繹出了不少的精彩版本。


    褚雲聽說後有些著急了,她把所有徐家背景的宮娥都喚來狠狠地訓斥了一遍,尤其是最有機會接近楊瀚的大甜小甜,被她罵得狗血淋頭。


    褚女官冷冷地告訴她們,若是再不能討得大王歡心,那就是沒用的廢物!沒用的廢物是不用浪費糧食的,她們可以選擇自掛東南枝,也可以選擇跳下舍身崖。總之,沒必要活著。


    “這可不是我說的,這是徐家三老爺說的,你們自已看著辦吧!”褚女官摞下這句狠話,就冷笑一聲,拂袖而去。


    天下老鴇,逼良為娼時大抵如此。


    大甜小甜因此惶惶不可終日,原本眼紅她們有機會親近大王的君婷和江虹姑娘忽然覺得自已比她們要幸運許多。


    楊瀚每天在宮裏宮外走來走去,似乎做的事全無條理。


    小談不理會這些,她隻是像影子似的跟著他,楊瀚做事的時候,她就在一旁想心事。


    楊瀚領著五百名宮娥把宮牆西側的那麵山坡給平了,土地翻得平平整整。


    他說,已經回了瀛洲的唐霜很快就會把麥種送來,今年是來不及播種了,但是可以種些小菜,而明年,他要在這裏種上麥子。


    流傳於宮中的那個豔情故事的女主角最喜歡吃麵,大家都知道,而三山洲不產麥子。


    所以,所有參與勞動的和未參與勞動的宮娥都認為,這是大王為了小談姑娘才開辟的良田。


    她們據此分析,王後娘娘尚未正式過門兒,大王不方便冊立偏妃,不然的話,小談姑娘現在應該是她們服侍的貴妃娘娘了。


    這讓她們份外的眼紅,每天都在楊瀚麵前想盡辦法地晃來晃去,希望他能看到自已的美麗,進而獸性大發。


    不管楊瀚是出現在田中、井上還是鬆下,亦或是山口、小林、竹野內……她們不挑地方,她們隻挑人。


    其實她們也不想這樣,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渴望的是浪漫唯美的戀愛過程,男孩子才有布種天下的欲望,可是這個人是她們今後唯一的出路,她們還能怎麽辦呢?她們爭的隻是前程。


    楊瀚還是漫無頭緒地做他的事。


    有時候他會一邊喝茶,一邊聽何善光告訴他,徐海生和司馬傑現在收了多少學徒傳授馭象的本領,這些被選擇的人原本是多麽的窮困,在村寨裏、部落裏是如何的受排擠。


    在村寨、部落裏受到大部分人排擠且貧窮的,大多與村寨裏的權貴人物在當代或前代是有恩怨且失敗了的人家。


    何善光還說到了羊皓,說到羊皓時何善光就很生氣。羊皓在某處又收了多少賄賂,他又給人賣了什麽消息。他為何處死了一個急腳遞,他在那人身上劃了幾百刀,挖開一個蟻穴把他丟進去……


    楊瀚隻是聽,沒有做出任何評價。


    有一次,小談不再出神,聽到了何善光的話,忍不住提醒楊瀚,固然是水至清則無魚,但也要注意,不能叫手下的人壯大到尾大不掉的地步,否則將來不好收拾,楊瀚隻是笑而不語。


    有時候,他會去菜地裏走走,那裏已經種上了菜,一畦一畦的,長得都好。那些精力旺盛又無所事事的宮女們最喜歡來侍弄這些菜,在她們無微不至地照顧下,那些翠生生的菜葉子上連隻蟲兒都見不著。


    楊瀚很閑,因為他既不用上朝,也不用批閱奏章。


    但是,漸漸地,各地正忙著經營自家城池的首領們,陸續派了親信的子侄來到鹹陽宮。何善光很緊張,每天都盯著他們上山、下山,唯恐他們接近那些宮中少女。


    在何善光眼裏,鹹陽宮上的一切,哪怕是一草一木,一隻雌蚊子,那都是大王的,這些權貴子弟都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而山上最不缺的就是年輕漂亮的女人,可不能叫他們占了大王的便宜。


    何善光就像一條忠心耿耿的老狗,不消吩咐,就盡心竭力地守護著家裏的一切,哪怕是一口有了豁口的鹹菜壇子。


    漸漸的,上山來的世家豪門子弟越來越多,顯然他們的家族都注意到了大王其實自有其用處。


    尤其是當徐家的海盜船第一次歸來,就像遠航歸來的漁船一般,滿載著豐收的喜悅。


    在他們的戰艦後邊,拖著巨木製成的巨大竹筏,上邊有男人、女人和孩子,有牲畜、糧食和金銀,他們更加意識到大王這裏還是應該多走動多親近一些的。


    這麽多的豪門子弟,楊瀚哪有閑功夫每天不停地接見,聽他們說些有的沒有?


    於是,類似於朝會的形式自然而然地就出現了。


    楊瀚隻在每天的固定時間,同時接見這些豪門子弟,聽他們稟報各種事情,又或者請示各種事情。


    他們有座位,像秦漢古製時一樣,每人有一個蒲團,大家都坐在蒲團上陛見大王。


    因為來的大多是年輕人,有時難免發生爭執,所以有時在楊瀚麵前爭得麵紅耳赤時,年輕氣盛的他們當場大打出手也是有的。


    這種時候,楊瀚就托著下巴,津津有味地看他們打架,權當解悶兒。小談就直挺挺地站在楊瀚背後,靈魂出竅兒似的,繼續想她的心事。


    夏天最熱的時候,正是新糧還未成熟,陳糧已經吃光的時節,青黃不接的時候容易出現難民,今年由於各個部落剛剛出山,城才築,田才耕,所以流民比往年更多。


    這些走投無路的災民從司馬傑、徐海生教出來的那些馭象學徒們那裏、從急腳遞拉呱家常時透露的口風裏聽到了一線生機,於是攜家帶口地跑來投奔大王。


    他們並不確定大王是否願意收留他們,因為對誰來說,他們都隻是一個負擔。


    但是楊瀚居然真的收留了他們,瀛州在接走唐霜時,送來了大批的軍械、匠人、財寶和糧食。軍械和匠人楊瀚全部分給了各個大部落,錢糧他卻留了一大筆。


    沒有哪個部落首領對此提出疑議,大王把所有的軍械和匠人都分出去了,那麽他便是把所有的錢和糧都留下,大家也沒有意見。


    而此時,這些錢糧足以保障這些陸續投靠來的百姓渡過今冬,於是,就有一些莊戶在憶祖山下出現了。


    楊瀚收留了一家兩三,就像開了一個口子,很快就有更多的難民和並非難民但是過得並不是那麽如意的人家蜂擁而來。


    於是,當秋的絲絲涼意穿過暑氣散落在憶祖山周圍時,那裏像雨後的蘑菇一樣,開始出現了一座座大大小小的村莊。


    那些村莊裏,何善光帶著一些頭戴襆頭、身穿綠色圓領長袍的宮女,開始逐戶給他們登記造冊,了解他們的人口構成,記載他們擅長的技藝本領……


    秋的氣息越來越濃了,山上的果子壓彎了枝頭。


    憶祖山側後方翻過三座山,有一座長滿了野果的山,被稱作花果山。


    有一天,楊瀚帶著那些宮女們去了這座山,山上滿是山梨、栗子、野杏……


    他們滿載而歸,宮裏早就準備好了十餘口洗好晾幹的大缸,楊瀚打算釀果酒。總之,是要讓大家有事做,大家太閑,是要出事的。


    在花果山上,楊瀚大王及時抱住了六個差點兒絆倒在他懷裏的女孩子,接住了四個從樹上“不小心”摔下來的丫頭,在溪流裏為正在濯足的三位姑娘撿過被水衝走的鞋子。就連他去林子裏方便的時候,都意外地撞見過兩個提著裙兒漂亮姑娘,她們羞意盎然的臉蛋兒就像紅蘋果。


    真是充實的一天。


    楊瀚一回來,就癱在了床上,換了誰一天之內做了這麽多事,都會乏的。是大甜小甜把他拖起來,服侍他洗的澡。自從被褚女官嚴厲警告過之後,她們就顧不得羞怯了,現在她們對楊瀚的身體很熟悉。


    褚女官一直還未叫她們去自掛東南枝,就是因為看到了希望。不過,離徐三爺要求的最後期限,還是近了。


    所以,大概是今天在花果上看到了太多競爭者的表現,行動一向快過思想的大甜甜忍不住磨磨擦擦的,狀似無意,卻已挑起了楊瀚的欲望。


    大甜小甜的心都跳得很快,她們以為今天一定會發生些什麽了,可最後楊瀚還是披上浴袍,叫她們退下了,兩位姑娘很幽怨。


    燈下,小談在鋪床。她鋪床已經很熟練了。但是今晚她鋪了床後,卻似乎有些猶豫。她在床邊站了片刻,就把帷幔放了下來,燈影從帷幔後邊映過來,那道窈窕的影子便開始脫衣服。


    帷幔被楊瀚撩開,露出他有些詫異的麵孔。


    小談平平整整地躺在被子裏,被子扯到臉上,隻露出一雙羞怯的小鹿似的眼睛。她期期艾艾地道:“不是說……人家得替大王暖床麽?”


    楊瀚道:“為什麽現在才想到?”


    小談張大了眼睛道:“因為……天才開始冷。”


    她的臉在燈影下,看不清膚色,但是楊瀚覺得現在被窩裏一定是燙的。


    他站在那兒想了想,笑道:“你想通了?”


    小談沒有說話,隻是認命似地閉上了眼睛,隻是頻繁眨動的眼睫毛,出賣了她內心的緊張。


    她的六識都已提高到了極至,感覺著楊瀚是否靠近了,是否爬上床了,是否掀開了被子……她想著,緊張得像一張繃緊了弦的弓。


    然後她就聽到楊瀚的聲音依舊從原來的位置傳來:“我一直在等你想通,你想通了最好。現在,你去為我做第一件事。”


    小談聽到了“去”字,於是她馬上睜開了眼睛,被沿邊兒,那雙小鹿般怯怯的眼睛迅速恢複了犀利的感覺,盯著楊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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