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愷之卻沒有笑,他的雙眼定定地看著不知名的某個地方,良久,才幽幽地說:「我的母妃是父王的一個宮女,偶爾被臨幸後才有了我,她活到我十五歲的時候就鬱鬱而終,皆因整日裏看著父王風流快活,以淚洗麵才早早離開了塵世。阿程,我在我母妃床前發過誓,一定要對我的王妃一心一意。」


    錢程的心一顫,她早知道景愷之的出身低微,卻沒想到其中還有這樣一段往事,想必他當時孤身一人在宮中,不知道有多孤苦可憐。「愷之,都過去了,你母妃見你現在喜樂安康的模樣,一定心裏很高興。」她安慰說。


    景愷之笑著說:「是啊,也得虧是皇兄得了這天下,可以讓我這閑散王爺在這大乾有一席之地。人生苦短,需及時行樂,有三五好友,把酒言歡便足矣,若是有一天,我碰到我的意中人,便為她斂盡風流,從此琴瑟和鳴。」


    錢程不由得有些神往:「愷之,不知道你命定之人何時會出現,真想親眼看著你娶妻生子。」


    「你還會看不到不成?」景愷之笑著說,「難道你還會突然失蹤不見了?」


    錢程心裏一跳,掩飾地笑笑:「當然不會啦,我能去哪裏。」


    「這就好,我們可要做一輩子的好友,不然有了妻子沒有阿程,豈不是也很無趣。」景愷之搖頭晃腦地說著,忽然好像想起了什麽,「你呢,你心裏可到底喜歡誰?莫不是真的想左擁右抱不成?」


    這句話問得錢程腦子裏嗡嗡作響,一片空白。她自從大學畢業進入娛樂圈之後,憑著自己的能力和家底在經紀人這個行業混得風生水起,看慣了圈內人的離離合合,更見慣了各式各樣的潛規則,少女時代對愛情的向往早就漸漸地淡去。


    圈內人都知道她這個王牌經紀人喜好男色,偶爾也會有一些想要入行走紅的男星送上門來,卻不知她其實有賊心無賊膽,隻是喜歡嘴上吃吃豆腐。


    到了這大乾之後,這麽多優秀的男子圍繞在她身邊,她每日調戲,隻覺得快樂無比,卻從來沒有想過,若是他們動了真感情,她是不是有足夠的真情來和他們回應?昨夜的美夢,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說明她的潛意識裏居然會存著左擁右抱的念頭?


    如今景愷之的話仿佛一道驚雷,把她從那些個美夢中驚醒:錢程啊錢程,你居然會如此卑鄙無恥!你以前最鄙夷男人三心二意,現如今,你居然也想做這樣一個三心二意的人不成!這世上,不論是子餘、田玉還是韓歡,每一個人都值得一個女子真心實意地對待一輩子!你即不能全心全意,又不知自己今後魂歸何處,便不可再去招惹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


    「阿程,你怎麽了?」景愷之焦急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她終於回過神來,看著景愷之笑道:「愷之,想不到我還需要你這風流王爺來點醒我。」


    景愷之有些茫然:「我點醒你什麽了?」


    「沒什麽,」錢程快活地說,「總而言之,我要請你吃飯,你想吃什麽?」


    景愷之有些驚訝:「怎麽,你這個鐵公雞居然要拔毛?這等大好事情,我一定要叫上子餘和田玉做個見證。」


    「沒問題。」錢程慷慨地說,「到最貴的酒樓,點最貴的菜,上最貴的酒!」


    兩個人約好了晚上到上嵐酒樓用膳,便分道揚鑣,各自回去了。


    錢程叫馬車往市集裏走,昨日逛的時候,光顧著陪那幾個嘰嘰喳喳的女子了,銀子帶的不夠,自己看中的東西也沒買成。


    到了昨日買鐲子和折扇的那個古玩店裏,夥計一眼就認出她來,高興地迎了上去:「公子你又來啦,今兒個到了好幾件稀罕的東西,更有好幾副前朝書畫大師的孤品,公子不如坐下來細細品看一番。」


    錢程點了點頭道:「你且把你們店裏珍貴點的東西都送上來我瞧瞧,我要去送人。」


    夥計樂顛顛地捧出來好幾件東西,有從西域販賣過來的匕首,有一張前朝顧大師畫的江南煙雨畫軸,還有羊脂白玉製成的扳指……


    「公子,你瞧著匕首,就是和我們大乾的工藝不同,上麵鑲著的貓兒眼真是世所罕見,放眼大乾找不到第二把;這畫軸可真是孤品啊,我們老板昨日剛從一個落魄世家收來的,還說著放在這裏當鎮店之寶呢,小人看公子是個有緣人才拿出來的,再說這個扳指,你瞧著色澤……」


    那夥計簡直就是舌燦蓮花,能把死的說成活的,錢程聽得歎為觀止,拿起了那隻扳指,細細一看,色澤溫潤,中間還嵌了小小的一顆紫色的石頭,十分漂亮。她伸出手來,發現這顆紫色的石頭和自己手鏈上的紫色珠子十分相像。


    那夥計吹了半天的牛,見錢程沒有半分動容,不免有些泄氣,嘟囔著說:「公子你倒是說句話啊。」


    錢程怔怔地看著著幾件東西,良久,她長歎一聲說:「小兄弟,我現在心情不好,你給個最低價吧,我都要了。」


    「公子說笑了吧,買東西的時候怎麽會心情不好,我們可是百年老店,從來不欺客詐客……」


    錢程拍拍衣服站了起來,轉身欲走,夥計立刻改口說:「當然公子是老買主,必定要給最低價的,我們老板就在裏麵,我去請了來……」


    殺價乃是錢程的拿手好戲,最後錢程以一半的價格把這些東西收入囊中,老板再三叮囑:「公子可要多帶些朋友來,這些東西可算是半賣半送了,老夫想的可是以後的買賣。」


    錢程滿口應承:「放心,荊府、將軍府的主人都是我的好友,就連宮裏的采辦我也很熟,一定給老板多招攬生意。」


    老板指揮著夥計為那幾件東西裝盒,又叮囑說:「公子,這畫軸可是真正的孤品,一定要送給懂行的人啊,你看這畫技,把江南的神韻都畫絕了……」


    錢程的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江南……老板,你可知渭城在什麽地方?」


    「渭城乃是川中名城,魚米之鄉,大人你來自渭城?」老板笑嗬嗬地說。


    「川中名城……」錢程念叨著,心裏浮起了一陣恐慌:天哪,錢平說那錢二嬸乃是她從渭城老家帶來的,而她一直在那幾個好友麵前說自己出自江南,這……這麽大的一個紕漏……怎麽會沒人發現?


    錢程飛速地趕回吏部,讓田侍郎把吏部存檔的三品以上官員檔案都取了出來。她自己的文檔在第六個,上麵赫然寫著「祖籍川中渭城,由川中大儒莫上今引薦入試,為崇德二十年間文武榜眼……」


    錢程心神不寧,右眼皮突突亂跳,這祖籍必然是以前的錢程為了和嶺南王撇清關係而偽造的,這樣被她這個外來的魂魄一攪合,隻怕有心人一查就會查出問題來。


    陰險毒辣的吳啟遠、讓人看不清摸不透的景恒之、還有這些剪不斷理還亂的桃花,現在的京城,仿佛就是一個隨時能爆炸的火藥桶,一不留神就是粉身碎骨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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