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程一凜,生怕被景恒之認出來,側過臉去,假意和身旁的都尉說了一會兒話,那都尉高聲叫道:「烏桑姑娘,大人說他很喜歡,你買下來罷。」


    不一會兒,烏桑氣哼哼地回來了,嘟著嘴說:「大人,那幾個商家傲慢得很狠,說是這扇子非千金不賣,哼,一千兩金子?那把破扇子還能值這麽多金子?一定是個奸商!」


    錢程一下子有些不明白那景恒之到底想做什麽,愣了一會兒才問:「上麵畫的啥?」


    「那扇骨都有些裂了,上麵就塗了幾筆,和大人以前送給昆莫的那幅農耕圖有點象,隻不過上麵畫的那個人真是好看。」烏桑讚道。


    「江南煙雨圖……」錢程喃喃地說,心裏忽然抽痛起來,那一定是荊田玉送給她的那把折扇!被她掉在了大理寺的牢獄之中!


    忽然,她重重地哼了一聲說:「是,一定是奸商,都尉你好好去查查,給他們點教訓,把他們都哄走,省得騙了別人的血汗錢。」


    那都尉得令,便帶了幾個人如狼似虎地衝了上去,呼來喝去,頓時把景恒之那一夥人趕跑了,烏桑趁機渾水摸魚想上前撿便宜,卻發現別的小玩意兒都在,那把折扇早就不見了,隻好失望而回。


    錢程再也沒有心思逛集市了,早早地便回到將軍府,把自己關進臥房,坐立不安地不知如何是好,一忽兒想著景恒之要是發現了她,派了飛簷走壁的殺手來殺她,一忽兒想著鄔赫逖把景恒之團團圍住,亂箭射殺……


    她理不清楚自己對景恒之的感情,是敬畏?是仰慕?是憎恨?還是遺憾?雖然心裏恨他不分青紅皂白把她抓進大牢,但從理智上講,那日錢府門前景恒之說的話其實很有道理,她沒有對人坦白和忠誠,怎麽能讓一個手掌天下的君王完全信任她?更何況她的前身做了這麽多可怕的事情,又更何況是在這麽一個特殊而敏感的時刻!


    總而言之,有一點她很確定,她不想景恒之死,更不想景恒之死在烏孫。


    不一會兒,她走出了房門,找到了正在整理衣物的烏桑,問道:「烏桑,你可知道今天那幾個奸商住在哪裏?」


    「跑商的都有錢,一般都住在昭蘇城裏最大的那家天來客棧。」烏桑笑著問,「大人你可是還惦記著那把折扇?」


    錢程點點頭,從口袋裏套出了一小錠銀子:「你且去瞧瞧,好好地告誡他們,這裏可是烏孫昆莫鄔赫逖的領地,讓他們拿了銀子留下折扇趕緊滾了,不然說不定腦袋都要留在這昭蘇城裏。」


    烏桑點頭應聲剛想走,錢程又拉住了她,撓了撓頭說:「若是他們一定不肯賣,也就算了,不能丟了昆莫的臉,隻是把他們嚇走就好,省得我去逛集市看到他們就鬧心。」


    烏桑去了好久也沒回來,錢程站在府門前望穿秋水,隻可惜沒等到烏桑,卻等來了那尹粟逖。


    這幾日尹粟逖都住在封城和天水巡視,府中的幕僚都在說,大乾退守的封城這幾日有異動,可能來了幾位大人物,說不定再過幾天就要重新開戰了。


    眼看著尹粟逖帶著一隊兵士旋風般地在府門前站定了,錢程心裏暗自叫苦:這家夥怎麽回來得這麽不是時候?


    「天氣這麽冷,大人怎麽站在門口?」尹粟逖那雙漂亮的眼睛盯著錢程,狐疑地問。


    「府裏太悶,我出來透口氣。」錢程笑嘻嘻地說。


    「難道是府上人招待不周?」尹粟逖冷冷地掃了一眼旁邊的都尉。


    「不是不是,」錢程慌忙擺手,「我讓烏桑去買樣東西,等不及了就到門口來看看。」


    尹粟逖衝著那都尉招了招手,那都尉跑了上來,在尹粟逖的耳旁說了幾句,尹粟逖這才點了點頭說:「你喜歡書畫,明兒我讓人送上來給你。」


    錢程強笑了一聲,搖頭說:「不必了,將軍操心戰事,我這點小小的愛好,就不勞煩將軍了。」


    說著,她轉身剛想進門,卻聽見烏桑的聲音喜滋滋地響了起來:「大人!大人!好消息!」


    她倏地轉過身來,隻見烏桑一個人從兵士中間擠了過來,手裏揚著那錠銀子,跑到了他們麵前,一見到尹粟逖先行了個禮,然後便興奮地說:「大人,那個商人說了,那折扇真的十分珍貴,是大乾第一國手的親筆,他也是偶然得來的,這一錠銀子是萬萬不能賣的。」


    錢程啼笑皆非,敲了一下她的腦袋:「這算什麽好消息?」


    「可他說了,他可以送給大人。他說他在烏孫行商多年,從來沒見有烏孫人也會喜好這個,十分開心,他手上還有好幾幅書畫,想約個時間和大人共賞,這把折扇,隻願送給有緣之人。」


    錢程頓時惱了:這景恒之到底想幹什麽?真以為這裏也是大乾的京城,任由他來去自如嗎?她悻悻地搶過銀子:「不賣便不賣,誰和他賞畫,叫他趕緊洗洗幹淨回家吧。」


    旁邊那都尉湊上來說:「將軍,大人既然這麽喜歡那把折扇,不如去搶……」


    尹粟逖眉頭微蹙道:「我們又不是強盜,去搶什麽,他既然願意送,就讓他送上來便是,你和他賞玩片刻,便白得了你喜歡的東西,有何不可?」


    烏桑也笑著說:「是啊,大人,我看一定是他知道了我們是將軍府的人,他想巴結我們,以後在烏孫也有個方便。」


    錢程還想反對,可一看那尹粟逖的目光,頓時心頭一凜,她素來愛貪便宜,現在有這麽一個天大的便宜送上門來,她要是堅決拒絕豈不是令人生疑?一想到這裏,她便嘻嘻一笑說:「你們這就不懂了,這叫以退為進。烏桑你沒有馬上答應他們吧?且吊上他們一會兒,等過幾日個再去答應他,他心裏惶惶的,說不定會多送些書畫來拍我們的馬屁。」


    烏桑恍然大悟:「大人,你真是太厲害了!」


    錢程一個晚上都沒睡好,一直迷迷糊糊地做噩夢,不斷地夢見景恒之一身是血地躺在地上,氣息奄奄;而裴子餘、荊田玉、景愷之則輪流出現,一個個冷笑連連:「看,果然是個佞臣,把陛下都害死了!」


    「錢程你賣國背主,我錯看了你!」


    「我恨不能早將你繩之以法,現在陛下已死,大乾無主,這大好河山眼看就要被你毀於一旦,錢程啊錢程,你於心何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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