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程的手心一下子便冒出汗來,死死地盯著尹粟逖,腦子裏閃過數個念頭:要是尹粟逖識破了景恒之的真麵目,她是該望風而逃呢,還是以死相救?待會兒如果真的要死,有沒有快速一點的死法?一劍穿心或者一刀斃命都行啊,千萬不要讓她受些零零碎碎的苦!子餘,田玉,對不住了,我保不住陛下了……


    尹粟逖奇怪地看著她,摸了摸臉:「怎麽,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錢程一下子回過神來,勉強牽了牽嘴角,笑著說:「當然沒有,是將軍穿著烏孫的戎裝太帥氣了,我一下子看呆了。」


    尹粟逖有些不自在,烏桑在一旁笑了起來:「那當然,我們將軍可是烏孫第一美男子。」


    錢程飛快地瞟了一眼景恒之,見他的臉色有些僵硬,心裏一慌,生怕他被尹粟逖看出什麽端倪,便又道:「將軍今天怎麽有空到這裏來?上回不是說前線戰事即將吃緊嗎?」


    「大人的事情,自然比別的事情都要緊。」尹粟逖的不自在轉瞬即逝,微笑著走到她的身邊,瞟了一眼景恒之和李逸。


    景恒之看起來又驚又喜,旋即一臉的仰慕,衝著尹粟逖行禮說:「這位難道就是名震草原的烏孫右將軍嗎?小人往來西北多年,真正如雷貫耳,今日一見,足慰平生。」


    「哦?」尹粟逖淡淡地應了一聲,不動聲色地從錢程手中取過折扇,打開來仔細瞧了瞧,「不知道金老板平日裏都在哪裏跑商?」


    「小人天生就是個閑不下來的主,遠的去過波斯、烏茲,近的到過烏恒,戰事未開之前,也曾周遊過大乾各地。」景恒之神色如常。


    「常常聽到商人們說波斯國風情迥異,我一直也很好奇,金老板倒是和我說說,那裏有什麽奇特的地方?」尹粟逖盯著景恒之問道。


    景恒之曖昧地笑了笑,壓低聲音說:「將軍,此處可是男人的天堂。那裏的女人個個對男人言聽計從,身材高挑,體態豐腴,皮膚白皙,穿著甚是……清涼,加之眉目突出,那眼睫毛又黑又濃,衝著你一眨眼,簡直讓人心癢難耐啊。將軍若是得閑,一定要去上一去。」


    「穿著清涼?怎麽個清涼法?」一旁的烏桑奇怪地問。


    景恒之曖昧地笑笑:「就是隻穿了肚兜薄紗,上前獻舞。她們有種舞蹈,身上掛滿小鈴鐺,露著肚皮,扭動起來簡直令人血脈賁張。」


    烏桑的臉都紅了,啐了他一口:「那可真不要臉。」


    尹粟逖又問了幾句,景恒之無一不對答如流,就連和烏孫接壤的烏恒的風土人情,都說的一般無二,他終於信了幾分,擺手讓李逸把那些字畫放在桌上,對錢程說:「大人,你看看,喜歡的就都買下來。」


    景恒之頓時連連搖頭:「萬萬使不得,今日能見到將軍,就是我們的福氣,大人喜歡什麽的就拿去好了,以後小人在跑商的時候,碰到賊人,也能拿出將軍的名號來嚇唬嚇唬他們。」


    尹粟逖看了看李逸,淡淡地說:「金老板有這樣的隨從,還用得著報我的名號?」


    景恒之赧然一笑:「讓將軍見笑了,行走江湖不得不做萬全的打算啊,小人的這位隨從的確武藝高強,但雙拳難敵四手,尤其是現在這種戰亂的時候,流匪、兵痞甚多,多認識一個人,總是多條路。」


    說話間,李逸把卷軸都在桌上放好,一一打了開來,錢程哪裏有心思賞畫,隻是胡亂看了兩眼,景恒之卻煞有介事地向他們介紹畫的來曆,前三幅都是從大乾而來,一幅八駿圖,一幅牡丹富貴圖,另一幅則是仕女圖,第四幅打開的時候,連尹粟逖的眼睛都直了,隻見兩個半裸的豐腴女子橫躺在樹林間,一旁有幾個漂亮的小正太光著身子在一旁嬉戲。


    錢程的目光立刻從漫不經心到光芒四射,喜笑顏開:「好!這幅畫好!」說著,在那小正太的肥嘟嘟的臉蛋上摸了一把。


    尹粟逖則迅速地調轉了目光,頗為不快地說:「金老板怎麽拿出這種畫來?」


    景恒之搖搖頭說:「將軍有所不知,這個據說是比波斯更遠的一個國家流傳過來的,是那裏的第一國手畫的,當初那個買家是因為家族倒閉了才肯脫手,不然隻怕我還得不到。你瞧這材料,將軍你去別處瞧瞧,萬萬找不到第二幅。」


    「你收來花了多少銀子?」錢程觸手之下隻覺凹凸不平,想來這就是現代西洋油畫的前身,更覺親切。


    「不瞞大人說,此幅最貴,其餘的,隻是大乾二三流畫手所作,比不上那把折扇,我拿去騙那些波斯人的。」景恒之輕笑著說。


    錢程一拍桌子:「好,我就要這幅。」


    尹粟逖皺著眉頭,一時之間實在不明白,自己的兄長為何會喜歡這樣一個又貪財又好色的大乾人!


    景恒之留下了那副油畫,堅決不肯收銀子,又和尹粟逖攀談了一番,便告辭走了。


    錢程抱著畫,悵然若失地看著他和李逸的背影,心裏萬分矛盾:她既想著景恒之趕緊離開將軍府,萬萬不能在此被尹粟逖識破而血濺五步,又想著景恒之能多留一會,多聽聽他說話,要是能講些故人的現狀,那就更好了。


    尹粟逖在後背默不作聲地看著她,半晌忽然問道:「你怎麽看起來一副戀戀不舍的模樣?」


    錢程心裏一跳,轉過身的時候臉上已經換上了一張略帶諂媚的笑臉:「將軍,我隻是在想著,不知道那人手上還有些什麽寶貝,不知道過幾天還會不會來拍將軍的馬屁。」


    烏桑得意地說:「我說吧,那人一定想要搭上將軍府,以後跑商可以通行無阻。」


    「對,將軍多問他拿點寶貝,聽說波斯的寶石十分漂亮,下次不如試探著問問。」錢程一臉的深思。


    尹粟逖氣得臉色都有些發青,輕蔑地看了她一眼,甩袖離開了大廳。


    錢程小心翼翼地把畫和折扇拿進了臥房,傻嗬嗬地捧著笑了一會兒,把它們放在了自己的床上。她慢慢地在房中踱了兩步,隨後指著那把折扇說:「喂,荊大人,是不是現在查出來冤枉我了?想給我賠禮道歉嗎?哼,我才不想理你了,除非你以後的字畫都給我包了。」


    「還有你,裴將軍,居然說要把我這樣的忠臣抓起來,來,給爺笑一個,不對,從今往後,在爺麵前都不許板著臉,不然我再也不和你飲酒作樂了,悶死你!」


    「陛下,你更壞,是不是籌到軍餉就念著我的好了?今年除夕陪哪三個富豪吃飯了?先暫時騙騙你,等我回到大理寺,嗖的一聲就穿回去了,再也不用見你這個封建暴君的嘴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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