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恒之痛得差點叫了出來,眼睜睜地看著她拋下自己落荒而逃,微微眯起了眼睛,輕哼了一聲,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


    錢程逃出門外,靠在門框上,心神不寧,剛才景恒之半靠在她身上,幾乎觸到了她柔軟的胸部,她的酥胸也幾乎觸手可及,若不是她警醒得快,說不定她的身份當場就要戳穿。這好不容易才融洽起來的氣氛,她萬萬不想破壞,也舍不得破壞。


    「大人,你在幹什麽?」一個聲音在她身後悠悠地響了起來。


    錢程回頭一看,正是那個景恒之的隨侍太監,她越看覺得眼前這個人越熟悉,狐疑地問:「我在哪裏見過你?」


    「哎喲,大人這麽快就把我忘了,奴婢好傷心啊!」那人的鼻子一皺,笑盈盈地看著她,眼裏卻浮起了淚花。


    「田素素!」錢程又氣又恨,伸手在她臉上擰了一把,「你這個丫頭,扮成個太監模樣,這是想翻天了不成!」


    田素素朝著她飛撲過來,抱著她的肩膀嗚嗚地哭了起來:「大人,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你那麽相信我,我卻還要害你,讓你受了這麽多苦!」


    錢程心裏暗暗叫苦,卻不得不拍著她的後背,柔聲安慰說:「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你也沒辦法嘛。」


    「大人你回家吧,大家都等著你回家,別丟下我們走了,我們錢府沒了主人,走出去都被人笑話。」田素素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淚水滲透了錢程的衣領,好像把她的心都打濕了。


    「好好好,我這不是回來了嘛。早知道你們離不開我,沒了我,揭不開鍋了吧。」錢程嘲笑說。


    田素素用力點了點頭:「對,沒米下鍋了,指著大人從別人那裏順點銀子來呢。」


    「放心,現在你家大人有的是錢。」錢程大發豪言壯語。


    兩個人湊在一起,嘻嘻哈哈地說了一會兒話,忽然聽到景恒之在裏麵叫錢程的名字。田素素推了錢程一把:「大人快些,陛下叫你呢。」


    錢程眼珠一轉,摸著肚子叫喚了起來:「哎呦呦,肚子好痛,素素你先進去伺候陛下,我去解決一下。」說著,腳底抹油,溜了。


    景恒之在汾城落腳的地方是原來汾城首富的府邸,戰事一起,那個首富便逃往內地,剩下了這個空蕩蕩的豪華府邸。汾城府尹得知景恒之駕臨,戰戰兢兢地思謀了好久,才和負責西北十州的孫將軍商定,把這府邸簡單整理了一下,給景恒之當了臨時的行宮。


    這府邸雖然沒有京城貴族的府邸精美,但卻處處透著豪華,連門口鎮府的獅子都是用上好的玉石雕成,令人歎為觀止。臨時被府尹抽調來負責雜務的管家知道錢程是當今的寵臣,把整個府邸中剩下的最好房間給了她,和景恒之的隔了數十丈,麵臨水榭,推窗見景。


    錢程雖然憂心景恒之的傷勢,但乍回到大乾,看這裏所有的物事都新鮮有趣,就連那窗欞、門板都透著一股親切,每日裏在這府中走來走去,換著花樣吃著大乾美食和小吃,早上睡個懶覺,中午打個盹,偶爾和田素素拌個嘴、調個情,日子過得十分美好。


    李逸第二天就帶著人回來了,狼狽萬分,那日在山下果然碰到了鄔赫逖的先鋒,幾個人拚命往另一個方向逃,也還是被一隊人追上,廝殺良久才脫身。田素素見了他便嘲笑說:「李大人,你每天自詡為大乾武功第一,我看你連烏孫人打不過,還是別在我麵前吹牛了。」


    李逸的臉憋得通紅,他的手臂上被人砍了一刀,太醫一邊幫他包紮,一邊叮囑:「幸好沒斷經脈,隻是這幾日萬萬不能使力,喝茶倒水吃飯都需用右手。」


    「我……我是左撇子!」李逸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


    錢程看了看田素素,見她雖然滿臉的擔憂,卻一直不吭聲,便笑著說:「李大人,你為了我才受的傷,這幾日就我來照顧你,要什麽你吱一聲。」


    李逸剛想搖頭,田素素急了:「大人,你照顧他做什麽!陛下那裏還要你呢!」


    錢程大義凜然地拒絕:「李大人和我肝膽相照,我自不能棄他於不顧。」說著,朝李逸眨了眨眼睛。


    田素素急得直跺腳:「哎呦我的大人哎,你還是去陛下那裏吧,李大人這裏我來就是!」


    景恒之的傷勢在太醫的調養之下,沒過兩天就好了幾成,臉上也漸漸有了血色。隻是每天換藥吃藥的時候,太醫總會急匆匆地來找錢程,說是別人換藥陛下必然不允,喝藥也是不喝,錢程每日隻好圍著景恒之團團轉,有次中午實在忍不住了,趴在他的床邊打了個盹,睜開眼睛的時候便看到景恒之的臉在離她不到一寸的地方,奇怪地看著她,讓她心裏止不住直打鼓。


    「陛下,我臉上長花了不成?」錢程賠笑著問。


    「沒有,我隻是有點奇怪,阿程身為一名男子,怎麽皮膚比素素還要細膩。」景恒之神情自若地回答。


    這樣的景恒之讓錢程很摸不透,好像初見麵時那個死命抱著她、痛楚難當的景恒之消失不見了,那個莫測高深、陰險狡詐的景恒之又回來了。隻是現在的錢程再也不複以前那種如履薄冰的心情,她雖然不知道景恒之為何這樣不顧生死,千裏迢迢地把她救回來,但她心裏明白,景恒之一定十分喜愛她,一定少不了她,所以言談之間輕鬆大膽了許多,有時候甚至也會對著景恒之做出一些朋友間親昵的舉動,拍肩、瞪眼、從背後嚇唬人,有次口渴了懶得去倒茶,甚至拿了景恒之的茶盅喝了一大口。一時之間,汾城軍政官員都盛傳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錢大人是當今一等一的大寵臣,爭相來拍錢程的馬屁。


    這天晚上,她照例陪著景恒之聊天、下棋、看書,好不容易打著哈欠把景恒之伺候得睡下了,回到自己的臥房,盤點著這兩天府尹、都督等人送來的禮物,正得意呢,忽然聽到屋頂有輕微的響動,她怔了一下,吹熄了燭火,躡手躡腳地伏在了牆壁上。


    今天這一天她總覺得渾身不對勁,好像一直有一雙眼睛在盯著她,等她四下尋找,卻找不到半點痕跡,現在這動靜頓時讓她疑心了起來。


    聽了半天,錢程沒聽到有啥動靜,眼珠一轉,假意驚喘了一聲,推倒了一把椅子,果不其然,一扇窗戶被輕輕地推開了,一個黑影剛剛探頭進來,錢程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得意地大笑起來:「你是誰!居然敢偷窺本大人!」


    一聲急促的喘息響起,錢程隱隱覺得有些耳熟,正在狐疑呢,隻見那個人手臂一振,錢程幾乎就拿捏不住了,眼看著就要被他逃脫,錢程哎呦一聲,痛呼道:「我的手,我的手脫過臼,斷了斷了!」


    那人一怔,渾身僵硬,再也不敢動了。錢程立刻揪著他的肩膀借著月光一瞧,失聲叫了起來:「子餘!你不是在嶺南嗎?偷偷摸摸在我窗前做什麽!」


    月光下,裴子餘的臉色蒼白,下巴上胡渣發青,衣服都好似蒙上了一層灰,差點嗆得錢程咳嗽了起來。他定定地看著錢程,半晌才哆嗦著說:「阿程,我沒臉見你。」


    錢程看著他狼狽的模樣,有些生氣:「沒臉見我你還從嶺南趕過來的?花了幾天?」


    「五天,我一收到陛下的飛鴿傳書便趕來了,」裴子餘貪婪地看著錢程,幾乎想伸手去撫摸一下這張日思夜想的臉龐,可是,手到一半便頹然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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