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一輩子陪著大人。」田素素俏皮地一笑,遞給她一把拆信刀。


    裴子餘在一旁看得有些心裏發酸,又不知道荊田玉在信裏說了些什麽,不由得脫口而出:「阿程,我幫你拆吧。」


    說著,他剛想去接她手裏的信箋,田素素在一旁一拍腦袋道:「裴將軍,我都忘記了,陛下叫我來找你,說是烏孫有緊急軍情,讓你趕緊過去。」


    錢程立刻著急地說:「子餘,我這裏沒事,你快去看看怎麽了,我一日沒見到方澤和烏桑,便放不下心來。」


    裴子餘無奈,隻好沉著臉,跟著田素素走了。


    錢程抱著信,嘿嘿傻笑了一陣,先拆了那封小的,裏麵是景愷之寫來的信,龍飛鳳舞地寫著:阿程,你小子躥到哪裏去了!沒了你,我一個人風流好生無趣,最近含香閣裏來了兩個絕色,我幫你包了一個,等你回來。這寫信實在太麻煩,我要說的太多,不寫了,快些來,順便一定要把皇兄帶回來,再讓我幹下去,我就快瘋了。


    錢程捂著嘴直樂,想想那個閑散風流的康王爺被迫坐在那把龍椅旁處理朝政,一定快把頭發都扒光了。


    接著,錢程小心翼翼地拿起了裁紙刀,拆開了那封厚厚的信箋,銀票沒有看到,隻看到了幾層宣紙把中間的東西包的嚴嚴實實的。


    「田玉你打什麽啞謎。」錢程嘟囔著,一層一層地打了開來,最後隻見中間並排放著三個小卷,她猶豫了片刻,拿起了左邊的一個打了開來。


    上麵是一副荊田玉的自畫像,隻見他站在千華山頂,神情憂傷,眼神迷茫,麵前是鬱鬱蔥蔥的群山綠樹,卻襯得他分外形隻影單、迷惘孤寂。右上角題了幾句詩:行行複重重,與君生別離。


    相去不知處,會麵安可知?


    生別日已遠,衣帶日漸緩。


    思君令人老,何日見君還?


    一股濃濃的眷戀之意撲麵而來,讓錢程眼底一陣發酸,她吸了吸鼻子,輕輕地拍了拍畫上的荊田玉,小聲說:「這下知道我的好了吧?瞧你這幾個字,都沒了神氣了,想必沒人指點你便退步了。」


    她伸手打開了第二卷,也是一幅畫,城門口,一個信使模樣的人騎在馬上,蓄勢出發,卻不得不彎腰將手中的書信遞給一個藍衣人。藍衣人雖然隻有一個背影,卻讓人一眼就看出是那溫潤的大理寺卿。


    畫的右麵和第一幅一樣,依然寫著一首小詩:華都城中見春風,忽聞君訊意萬重。


    萬語千言說不盡,


    行人臨發又開封。


    畫中信使的神情傳神,眼角瞥著天邊,想必在擔憂時辰,看起來無奈又焦急,而那藍衣人的雙手隱隱可見骨節和青筋,緊緊地抓著那封信,把藍衣人在詩中所想表達的那種猶疑和迫切展露無遺。


    錢程頓時打翻了五味瓶似的,又酸又澀又喜,心也好像插上了翅膀,恨不得立刻飛回到京城,就連以前心裏那一點小小的別扭也飛到了九霄雲外。


    「嘖嘖嘖,搞這麽多花樣,真不愧是當初壓我一頭的文狀元。」錢程喜滋滋地自言自語道,拿起了第三個小卷,一打開,她整個人都傻了,隻見白色的宣紙上隻有一行黑色的草書,筆走龍蛇,神形具備: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這句詩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是首表白的情詩,錢程從小到大都很有男人緣,經常和男人們稱兄道弟;讀書的時候也收到過很多情書,隻是很多當初愛她的男人不知怎的,就成了她兩肋插刀的好友,就連她的曾經的老板也感慨說:「阿程,你這個性子,真是讓人愛不得,恨不得啊,情商太低。」


    錢程覺得這樣挺好,一個人的小愛情太累,大家在一起的友情才能天長地久。隻是偶爾一個人孤單寂寞的時候,也難免會鬱卒:怎麽就沒一個男人轟轟烈烈、不計生死地來愛她一場呢?


    現在,拿著這封她穿越後收到的第一封情書,看著這第一份明明白白的表白,錢程不知道自己心裏是什麽滋味:竊喜?感動?還是惶惑?


    荊田玉和煦如陽光的笑容在她眼前浮現,她的心顫了顫,煩惱地撓了撓頭:自己很喜歡荊田玉,也喜歡看他的笑容,更喜歡他溫柔的性子,可是,卻沒有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相思,這算是愛情嗎?而且,在荊田玉的眼裏,她還是個男的,荊田玉真的斷袖了?他喜歡的是真正的自己嗎?要是有一天,忽然鴨子變成老母雞,這份喜歡還會在嗎?


    她想得腦袋發疼,隻好把被子蒙在頭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起來。


    許是這兩天太累了,這一覺錢程一直睡到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時候,她醒了過來,揉著眼睛看了看四周,忽然怔了一下,原來散落在床上的三張畫紙已經被人收了起來,好好地躺在了信封中。


    她起了床,四下瞧了瞧,吸了吸鼻子,空氣中隱隱飄動著一股似有若無的香味,好像在哪裏聞到過,卻一時又想不起來。


    胸口那氣血翻滾的感覺已經消失,整個人舒服了一些,腳上被那支箭射傷的腳趾還有些疼痛,錢程在屋裏拐著腿踱了兩步,剛剛推開自己的房門,隻聽到一個清脆的笑聲響了起來:「大人,大人,烏桑來了!」


    錢程定睛一瞧,頓時欣喜若狂,一把把眼前這個女孩抱住了:「烏桑!烏桑!你總算沒事了!」


    烏桑咯咯地笑著說:「烏桑知道,大人就是聖山上的神靈,一定會保佑烏桑的。」


    「那當然。」錢程大言不慚地說,「象烏桑這樣水靈的姑娘,大人我當然不舍得讓你出事。」


    「我怎麽聽說大人你都哭了?讓烏桑瞧瞧你的眼睛。」烏桑認真地掰住了她的頭,長長的眼睫毛忽閃著,忽然從眼裏滾落下了晶瑩的淚珠。


    錢程眼睛一陣發潮,舉起袖子幫她擦去了淚水,嘲笑說:「傻姑娘,你該高興才是。」


    烏桑終於嗚嗚地哭了起來:「大人你太狠心了,一聲不吭就走了,我們都很想你,博洽大叔、昆莫都很想你,昆莫都好幾個晚上沒睡著,我在想,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對不起烏桑,」錢程也忍不住心裏發酸,喃喃地說,「對不起,可是,我真的想家了,想我的家人,還有我的朋友,我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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