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見她不說話,也不逼她,繼續道:「我知道你一直覺得老太爺偏心,對阿芙比對莧兒好多了,所以你不喜歡這個侄女。」


    「但阿芙無父無母,又是個女孩子,老太爺就是對她再好又如何?她還能搶了你們二房什麽東西嗎?你何至於對她下這種黑手,勾結外人要毀了自家侄女的清白?」


    「你難道就沒想過,那安國公世子是個靠得住的嗎?他若真得了手,到時候又不認賬不肯娶阿芙,你能怎麽辦?把人綁上門說出你們那些醃臢事,逼他娶了阿芙嗎?」


    高氏麵色發白,死死地攥著自己的衣裳:「安國公世子說……」


    她才剛說了個開頭,老夫人就嗤笑一聲,再次打斷:「安國公世子說?你不會到現在還沒想明白他昨日為什麽沒去未涼山吧?」


    高氏一怔,下意識抬起了頭。


    老夫人冷冷地看著她,道:「那我提醒你一句吧,安國公世子和淮王殿下私交甚篤。這麽說,你知道自己有多蠢了嗎?」


    高氏像是被人兜頭潑了一盆冰水,膝蓋一軟癱坐在了地上。


    為什麽淮王剛走安國公世子就急著派人來提親,為什麽昨日她明明把唐芙的行蹤告訴他了他卻沒有跟去,為什麽他要在春意樓請客喝酒,所有的問題一瞬間全都明白了。


    他從一開始就在騙她!他根本就是為了淮王才來提親的!


    老夫人一看她這模樣,就知道她現在還瞞在鼓裏呢,恨鐵不成鋼地搖了搖頭。


    「就你這點本事,還想跟他們這些慣常在官場上打交道的人合作?隻怕到時候被人吃的骨頭都不剩,還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


    「從今日起,你就先不要管家了,在阿芙出嫁前,府上的事情還是我這個老婆子來管吧,免得阿芙回頭有個什麽閃失,武安侯娶不到他的新娘子,遷怒我們唐家。」


    剛剛還癱軟在地上的高氏又陡然坐了起來,身子猛地前傾,撲過去抱住了老夫人的腿。


    「娘!你難道真的要讓阿芙嫁給武安侯嗎?」


    「婚姻大事豈能兒戲?我剛剛已經答應了武安侯,你以為我是說著玩的嗎?」


    老夫人抬手推開了高氏,沉聲道:「那武安侯雖然頑劣了些,但名聲總比安國公世子要好。隻要阿芙能討了他喜歡,對她來說未嚐不是一門好親事。」


    「我當然知道是門好親事!」


    在老夫人麵前向來低眉順眼的高氏忍不住拔高了聲音,眼睛都紅了。


    「那武安侯無父無母又無兄弟姐妹,阿芙嫁過去上無公公婆婆管束,下無兄弟姐妹拖累,唯一一個長公主還有自己的公主府,不與他們住在一起,她隻要踏踏實實不犯錯就能保證一輩子錦衣玉食榮華富貴!」


    「若是讓莧兒嫁過去我半句都不會多說什麽!可憑什麽是阿芙?」


    老夫人自覺這些年修身養性,脾氣已是好多了,輕易不會動怒,可還是被她最後一句氣的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閉嘴!阿芙是我唐府長房嫡出的大小姐,憑什麽就不能是她?難道武安侯不娶阿芙就會娶莧兒了嗎?你那腦子裏裝的都是些什麽東西!」


    「我不是想把莧兒嫁過去,」高氏解釋道,「隻是那武安侯府固然是個好去處,但武安侯在朝中卻沒有實權,半點幫不上我們唐家,這樣的姻親要來何用?」


    「阿芙從小沒了爹娘,這些年一應吃穿用度全是我們二房供著,難道不該回報我們一二,找個能幫上我們二房的姻親嗎?」


    這話險些把老夫人氣笑了:「吃穿用度全靠你們二房?也虧你說得出口!」


    「當初分家分出去的可隻有三房,長房因為隻剩了阿芙一個,所以自始至終從未分出去過,她的吃穿用度走的要麽是公中的帳,要麽是老太爺用自己的私房錢墊的,什麽時候走過你們二房的帳了?」


    「怎麽?讓你管了幾年家,你就真以為這整個唐府都是你們二房的了?我和老太爺的也都成了你們的了?那要照這麽說,我這個老婆子現在的吃穿嚼用,也都是在靠你們二房供著了!」


    老夫人多年沒有動怒了,但這並不代表高氏就不怕她了。


    她被這一通斥責罵的麵紅耳赤,低聲道:「兒媳……兒媳不是那個意思。」


    「你最好不是,」老夫人道,「我看你近幾年這心是有些野了,就趁著這些日子好好冷靜冷靜吧。」


    「那個王管事我已經讓人處理了,杜媽媽也挨了幾棍子,最近怕是不能伺候你,你閑來無事就在房中給我抄幾本佛經,別再去管自己不該管的閑事。」


    說完起身便要離開。


    高氏知道自己不應該再多嘴,但最後到底是沒忍住,小聲囁嚅一句:「可是那庚帖分明就是假的。」


    老夫人站定,冷笑一聲:「那又如何?倘若武安侯堅持要娶阿芙,你以為你咬定那張庚帖是假的就有用了嗎?」


    「長公主雖然年紀大了,但多年來一直深受皇恩,進宮求一道賜婚的聖旨是再簡單不過的事,到時候你難道敢抗旨不遵?」


    高氏一個激靈,這才想起還有長公主這檔子事。


    雖然賜婚聖旨與其他聖旨不同,並非非接不可,古往今來也不乏有些自視清高的人家不願接受皇室的指婚,公然拒絕賜婚。


    但他們唐家,或者說他們二房,有這個底氣和勇氣嗎?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高氏是想利用唐芙的婚事給二房謀些好處,讓人能給她那不爭氣的丈夫在朝中謀個好職位。


    但倘若因此惹的龍顏不快,滿朝文武誰還敢頂著惹惱陛下的風險幫他們?


    老夫人見她想明白了,沉聲道:「武安侯願意拿著庚帖來提親那是看在阿芙的麵子上先來通知我們一聲,不是來征求意見的。你要是敢耍什麽手段……寅順就是下場。」


    說完轉身走了,不再理會在地上癱成一灘爛泥的高氏。


    傅毅洺離開唐府之後就開始後悔,覺得自己剛剛衝唐芙眨眼的動作是不是太輕佻太孟浪了?


    他回去之後對著鏡子照了半天,不斷重複剛才的動作,怎麽看怎麽不順眼,覺得自己在唐芙麵前正人君子的形象怕是要毀於一旦。


    季南看的眼都快瞎了,對他道:「侯爺,您別眨了,鏡子都要裂了。您剛才不是說要去找長公主嗎?還去不去了?」


    傅毅洺這才想起正事,趕忙換了身衣裳往長公主的院子走去。


    長公主聽說唐家答應了,並不覺得吃驚,但為了以示榮寵,並且給唐家一些壓力,讓他們知道這門親事很重要,所以還是決定擇日去宮中求一道賜婚聖旨。


    「另外我還準備了兩個丫鬟,回頭送去唐家,給唐大小姐做些粗使活計,雖然不見得使的順手,但這兩人的武藝都是頂好的,定能保證她平平安安嫁到咱們侯府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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