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毅峰說出的想法,其實我早就想過了,但始終都拿不定主意。


    最開始我對於胡家的那隻小鬼的處置方式,就是要先把他從胡家引走,然後再嚐試著對他進行超度、感化。


    當然,前一個步驟對我而言還有的做,後一個步驟就很困難了。畢竟我不是專業的和尚或是道士,做起那種事情來總是不可能得心應手。


    但我的顧慮也很清楚,那就是我不知道改把小鬼引到哪裏去。


    整個村子,能讓我放心不傷害到外人的,也就隻有我的家。可我的家裏除了我和蔣毅峰之外,還有奶奶和敏敏。


    我也是個正常人,我也有私心,我不可能為了什麽大義凜然的理由,而將我的奶奶和敏敏兩個置於危險之中。


    當我對蔣毅峰說出我的顧慮之後,他果然也皺起了眉頭。但緊接著,他又說道:“那小鬼對你沒有惡意,剛剛也沒有傷害到她們,我覺得,如果你帶回來之後妥善看顧,沒有人激怒他的話,他應該不會再開殺戒了吧?”


    “可他畢竟是鬼!”我重複道,“誰也不能保證鬼不會突然什麽時候就凶性大發,更何況,他可是凶死的!他那麽小就失去了生存的權力,死後又被人拘魂做成了小鬼。他已經至少殺了一家人了!難道還不夠說明問題嗎?”


    “可是你也不能否認,他已經找上你了!”蔣毅峰這句話一出口,頓時就讓我的心跟著一抽,那一瞬間,我的呼吸甚至都停滯了下來。


    我不能否認,他說的對。


    看樣子,這小鬼已經是盯上我了,而且不是盯上我一時一刻那麽簡單。如果我再不作為,我不能夠保證,不會有人會因此而再受傷害,甚至是喪命。


    “可是……”我的心中依舊在猶豫。


    而就在這時候,蔣毅峰突然問我道:“九嬌,你有沒有聽說過‘古曼童’啊?”


    “古曼童?”我想了想,突然明白了蔣毅峰的意思,“你是說,讓我把那個小鬼當成古曼童來供奉?不可以的吧?你既然知道有古曼童這回事兒,就應該知道,古曼童和民間的小鬼的供養方式完全不一樣。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他殺過人的!怎麽可能按照古曼童的方式來養?你這不是逼著老虎吃素嗎?”


    “人之初性本善,你懂不懂?”蔣毅峰不同意我的看法,他對我說道,“那小鬼,他未必生來就壞!是這個世界對他太不公平,是胡其富作孽,才導致他成了現在的這個樣子。他既然有親近你的心,那你就應該幫助他。怎麽能夠把他比作是……反正我覺得你想的不對!”


    古曼童和小鬼當然是有區別的,其最主要的區別就在於,古曼童是利用術法來做善事,而小鬼一般都是利用邪術來作惡。


    其實蔣毅峰有一句話說的很對,人之初,性本善。其實無論是小鬼,還是古曼童,最開始都是因為各種原因而夭折的可憐孩子。其區別隻在於是遇到了善良且相信因果的人,還是貪念邪念很重的人。


    如果是前者,那麽孩子的魂魄就可以被煉成古曼童;如果是後者,那孩子的魂魄不可避免的就會被煉成小鬼。


    古曼童吸食香火,並不需要鮮血供奉。供奉者積德行善,古曼童會幫助其阻擋災禍、多做善事。一般來說,是不會輕易對供奉者造成反噬的。


    而小鬼最開始吸食的就是人血,通過人血與供奉者形成契約。供奉者可以命令小鬼為自己做事,可以通過供養讓小鬼的能力越來越強。但當小鬼的能力足以突破這種契約的時候,他就必然會對供奉者造成反噬。讓供奉者輕則抑鬱難解,重則或傷或亡。


    但讓我就這麽請回一個曾經作惡的小鬼,還要供奉他?我心裏依舊犯嘀咕。


    看著我猶豫不決,蔣毅峰本來就是急性子,很快就有些忍不住了。他皺著眉頭,對我說道:“你看看你!你口口聲聲說想要替他超度,讓他可以投胎轉世。可你這根本就是說一套做一套啊!你都不願意去度化他,時時刻刻把他當做是個無法挽救的罪人,那你就算抓住了他,你讓他怎麽去投胎?難不成,你心裏想的其實一直都是直接把他消滅掉算了?我可告訴你,你要是這麽想,我都不會答應!他跟壞人不一樣,他還是個孩子,多半是受人蠱惑。真正可惡、該死的,是葛老漢和胡其富他們那種人!”


    我被他這一說,弄得頓時麵紅耳赤。


    是啊,我到底在擔心什麽?


    如果我連幫他都不願意的話,那他還有投胎的機會嗎?那又何必一定要抓他,當場消滅了他不是更利索?


    對,我不能輕易毀掉他。如果他有度化的可能,我願意花時間來幫他。如果沒有,到時候,我再將他消滅也不遲。


    想開了之後,心裏就舒服很多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並沒有如約去葛老漢家幫他入殮,而是讓敏敏跑了一趟,替我去告訴村長,我今天的行程要有所變化了。


    我和蔣毅峰很早就出了門,拿著工具去了隔壁村的胡家。


    李村長看上去心情比較糟糕,看到我又回來了,還拉住我,跟我絮絮叨叨的說了半天鬧鬼的事情。還說整個村子的人現在都提心吊膽的,尤其是有孩子的人家,天一擦黑都不讓自家的孩子在外麵了,生怕出事。


    老穆還是那天看到的樣子,動不動就不疑神疑鬼的,讓我看了不禁想笑。就他這個疑神疑鬼的性格,再加上那天生就小的單子,他其實如果來跟我幹八仙,也可以很有前途的。


    小警察依舊不說幾句話,劉幹部看到我又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還警告我說,不允許我再去‘破壞現場’。


    聽他對我說這些,我全都點頭答應下來。


    反正我也不準備在白天動手做什麽,幹這種事情,到底還是等到晚上夜深人靜要好一些。到時候,我敢往胡家院裏跑,就不知道你們還有沒有這個膽子跟著我進那鬧鬼的宅子了。


    而最讓我奇怪的,大概就是我這次來沒有遇到田正陽的父母。


    聽李村長說,田正陽的屍體已經被取下來了,暫時就停在那凶宅裏麵,沒有人敢亂動。劉幹部等三人已經對其進行了極為細致的檢查,能看出來的看出來了,看不出來的也大多聯想起來了,繼續放在那裏也失去了用處。


    至於我那天看到的田正陽的父母等人,則據說是那天來得太過匆忙了,聽說我要準備一下,他們也就同樣回家去做準備去了,說是要收拾收拾田正陽的遺物,跟他一塊兒火葬了。


    但無論如何,我都不能理解,既然是自己家死了人,他們就一點兒都想不到應該起碼留下一個人,在這兒看護著屍體嗎?萬一要是屍體出了什麽不好的事情,他們就一點兒都不怕?


    當然,這都是別人家的事情,我也就是好奇想一想罷了。


    我和蔣毅峰在這裏靜靜地等到了晚上,等到夜幕降臨,那時候要做的事情,才是我今天來這裏的真正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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