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羊眼角抽動道:“鬼物之命不可算,當我有所察覺的時候已然為時已晚。”


    “她得意的對著我瘋狂大笑,嗓音也變成了小魚兒母親熟悉的聲音。”


    “她告訴我,她是回來報仇的。報複樊康,報複樊家。”


    “她要我承受天譴報應,以此拉著樊家所有人為她陪葬。


    樊羊掐著早已熄滅的煙頭,嘴唇幹白道:“能以死後怨氣凝聚惡魂,這顯然是有人暗中相助小魚兒的母親。”


    “否則她慘死街頭,就算不入陰曹地府,也隻能算是新生的孤魂野鬼,絕沒有如此厲害的手段。”


    “具體是誰在幫她,我大致猜到了一些。”


    “但這件事錯在樊家,樊家有愧於她,我心裏再恨再氣,也狠不下心對她動手。”


    “所以我眼睜睜的看著她離開,連討要算命錢的機會都沒有。”


    “算命三大忌就這樣被我無意間壞了兩忌,不得已,同樣是樊家必須承受的劫難。”


    樊羊的話讓我心生震撼,毛骨悚然。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小時候我聽爺爺說過很多山精鬼魅的故事,什麽黃皮子報恩,狐狸精複仇,刺蝟嫁女等等。


    其中狐狸精複仇的故事我記得最清楚,因為這是爺爺給我講的第一個故事。


    而這個故事,我覺得和樊家發生的事很像。


    都屬於鬼物妖邪的報複。


    說的是三十年前,某個小鎮上住著一戶姓鈕的人家。這家老夫妻倆都已到了耳順之年,膝下隻有一個獨子在外麵做生意,年逾三十尚未成婚。因常年在外勞碌奔波,往往好幾年才回來一次,所以偌大的庭院隻有老兩口冷清居住。


    有一天,夫妻倆正在家閑聊,忽然聽到外麵有人叩門。鈕老頭開門一看,見門外站著一位身材精瘦的白須老者。看樣子有六旬開外,手上還拄著一根拐杖,一見他便躬身作禮道:“小老兒姓胡名延,聽人說您家有空閑的房子,想租幾間安頓我的家小,不知可否方便。”


    鈕老頭聽他說完才知此人是來租房的,再看他言辭謙恭知書達理,似乎也不是什麽邪人惡盜之類。


    轉念一想反正家裏房子空著也是空著,還不如租給了他,即能解他一時之急,自己也可以有點收益。


    於是便和老伴商量,最後應了下來,雙方商定好租金便將後院的三間房子租給了姓胡的老者。


    這胡延是個爽快人,不僅當天將租金給了他們,而且一次便交了半年的房租。


    鈕老頭高興之餘便問他何時帶家眷入住,胡延說回去準備準備,第二天就來,說完便拱手告辭。


    到了第二天,鈕家夫妻倆在家等了一天也沒見胡延前來,心裏不由感到納悶。


    眼見太陽落山天色漸黑胡延還沒有出現,鈕老頭以為他不會來了,便讓老伴先回屋休息,自己去將大門關上。


    可就在關門之時,他突然聽到一陣車輪聲滾滾來襲。鈕老頭心生詫異,抬頭一看,見胡延趕著好幾輛馬車來到了宅子前。


    鈕老頭知道這是胡家的家眷,沒好意思細看,遠遠和胡延打了個招呼就回了自己房間。隻是透過窗戶隱約看見男女老少大約有十幾口人,都陸陸續續的走入後院住了下來。


    過了七八天,鈕老頭發現後院的大門經常是鎖著的。偶爾也隻見胡延一人拄著拐杖進進出出,其餘的人都是隻聞其聲不見其人。


    剛開始鈕老頭還感到有些奇怪,可時間長了,他發現除此之外並無其他異常。


    胡延每天早晚出門都會很禮貌的和他打招呼,久而久之夫妻倆便習以為常了。


    過了兩個月,有一天早上,胡延急匆匆的找到鈕老頭,說他有點急事要出趟遠門,家中的老妻幼子希望鈕老頭夫妻倆能幫忙照顧一下。


    鈕老頭聽罷毫不猶豫的點頭答應,畢竟胡延一家安分守己,他們夫妻倆很滿意這樣的租客。


    胡延見他應允下來感激不盡,口中不住稱謝,隨即出門離開。


    不料在胡延走後的第一個晚上,鈕家老兩口剛剛睡下,就聽到後院傳來一陣喧嘩嬉笑聲。過了一會又變成了啼叫的聲音,一時間吵鬧聲此起彼伏,直到快天亮的時候才沒了動靜。


    鈕老頭和老伴被擾的徹夜未眠,心裏一肚子氣啊。第二天一早便起身到後院查看,想讓胡延的家人安靜點。


    沒想到他在門口敲了半天也不見裏麵有人答應,無奈之下隻好回來。


    本盼著第二天晚上能睡個好覺,不曾想到了半夜後院又傳出嬉笑打鬧的聲音。將鈕老頭和老伴吵得煩躁不堪,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最後鈕老頭實在忍不住了,便衝到後院朝裏麵大聲喊道:“客人能不能安靜一點,不要再打擾別人休息了。”


    話音剛落,院內瞬間噤若寒蟬。鈕老頭等了一會,見還是沒人出來應答,於是便準備回房睡覺。


    不料他剛返身走了兩三步,隻見一個黑影嗖的一聲從身邊飛過,落在地上砸了個四分五裂。


    鈕老頭見狀大驚失色,在月光下定睛看去,居然是個瓦片。


    他心中憤怒不已,正想著回頭訓斥一番。下一刻耳邊嗖嗖之聲不絕,又有數塊破磚爛瓦從院內飛出,險些砸到他的腦袋。


    鈕老頭驚懼交加,狼狽不堪的逃回房間,所幸跑的夠快這才沒被砸中。


    可氣的是後院不但沒有停歇,更肆無忌憚的嘲笑他是膽小鬼。


    鈕老頭在房裏又怒又怕,且不敢出門。守著老伴幹坐了一夜,頭昏眼花。


    等第二天白天鈕老頭好好補了一覺,下午醒來便獨自思索,心想胡延的家眷怎麽如此不講道理?等胡延出遠門回來一定要向他討個交代,實在不行,半年房租全部退回,他再也不租房子了。


    當天夜裏,後院又和前兩天一樣,吵的驚天動地。


    鈕老頭這次學聰明了,他悄悄起身躡手躡腳的來到後院,順牆搭了一個梯子,站在牆頭向院中看去。


    這不看則已,一看卻讓他大吃一驚,險險失聲叫了出來。


    隻見十幾個身著彩衣的怪物在後院嬉鬧玩樂,這些怪物不僅尖嘴利牙皮毛附身,身後還拖著一條大尾巴,好似狐狸一般。


    見此情形鈕老頭恍然大悟,原來這胡延一家竟然不是人類而是狐狸精啊。


    他膽戰心驚的從牆上爬下回到屋裏,心中翻來覆去的思索著應對之策,到雞叫頭遍的時候他終於下定決心要將這些妖患早早除掉,以免後患無窮。


    第二天一早他便出門找了當地幾個有名的獵戶,告訴他們家中的事情,並許以重金請他們前來幫助除妖。


    幾個獵戶一聽紛紛滿口應允,隨他回家。


    到了夜間便偷偷埋伏在牆頭,等這些妖魅又出來的時候便發射土槍。


    一時間火光四射硝煙彌漫,這些狐狸猝不及防,分分鍾被打的肉焦骨折一命嗚呼。m.


    鈕老頭見這些狐狸全部殞命這才鬆了一口氣,他先謝過獵人將他們送走,回頭看著後院滿地的屍體,心道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將這些狐狸的屍體剝皮除肉,讓老伴把肉醃了以後慢慢食用。又將皮毛賣給皮貨商人賺了一筆,自此以後他們每晚也能睡個安穩覺了。


    過了大半個月,胡延從外地回來了,一見鈕家夫妻便滿麵怒色的說道:“我和您家無冤無仇,您為什麽要殺了我的妻兒老小,連一個都不留下?”


    鈕老頭裝傻充愣道:“要說我除妖滅障那是有的,但殺人妻兒這樣的惡事是誰做的我就不清楚了。”


    胡延火冒三丈,雙目如同噴火。他殺意滿滿盯著鈕老頭,神情扭曲道:“滅門之仇,不共戴天,早晚我都會還給你。”


    鈕老頭對此毫不在意,就當這件事完全沒發生過。


    倒是她的老伴心中惴惴不安,生怕胡延什麽時候回來報仇。她提心吊膽的過了半年,卻一直沒有什麽異常的事發生,於是逐漸放下心來。


    轉眼快到正月,他們的獨生兒子沒來由的從外地回家,還沒到門口就披麻戴孝大聲號哭著撲進門來。


    鈕家老兩口見兒子突然回來,又哭的撕心裂肺,那叫一個詫異。急忙問兒子為何如此,又是給誰披麻戴孝。


    兒子說道:“前些日子有一個自稱姓胡的白須老頭找到我,說二老在家中暴亡,他受人之托轉告我讓我回家處理後事。”


    鈕老頭聽了前因後果明白這必是胡延所為,於是對兒子笑道:“妖狐故意欺騙你,耽誤你做生意,讓你損失錢財。”


    “不過它雖然將你騙回來了,卻不知這馬上就要過年,你回來的正好,我們一家人在家中團聚,這可是天倫樂事啊。”


    “它以為害你損失錢財就算報了仇,我卻認為它做了一件好事。”


    說完,鈕老頭哈哈大笑起來,隨即將家中所發生的事情都悉數告知了兒子。


    兒子一聽方才明白過來,於是將錯就錯待在家中和父母一起過年。


    到了第二年的正月十五晚上,鈕老頭被鄰居請去喝酒,一直喝到半夜酩酊大醉方才回來。


    此時老伴和兒子都已經先睡下了,鈕老頭渾渾噩噩的將燈籠掛在床賬上,然後自己倒頭就睡。


    不料到了半夜鈕家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此時一家三口睡的正香,待被大火驚醒已經來不及逃出了,結果都被活活燒死於大火中,而鈕氏一門就此滅絕。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不管是樊家,還是鈕家,在我看來,因都是他們自己種下的。


    那麽惡果,正如樊羊所言,就該自己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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