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玄君的問話,柳三生沒有回答。


    抽完手裏的煙,他走去衛生間洗臉。


    而後,又去簡陋的臥室換了身嶄新的青袍。


    這才不緊不慢的說道:“守著地下密室,看好蘇家人。”


    “我去外麵走走,快的話,一個小時內回來。”


    “記住,我不回來,你不允許擅自離開。”


    陳玄君說了聲“好”,正色點頭。


    柳三生走至門檻台階處,突然轉過身道:“我這身青袍怎麽樣,大不大氣?”


    陳玄君下意識答道:“挺不錯的。”


    柳三生咧嘴一笑,腳步輕盈。


    “這身青袍,老夫有十幾年沒穿了。”


    “沒記錯的話,應該是白柚親手縫製的。”


    “老夫獨得兩套,你們師兄弟一人一套。”


    “從前呐,舍不得穿。”


    “離開昆侖後,沒臉再穿。”


    “今日,為師與你見麵,送你最後一程。”


    “理當以真麵貌示人,讓你安安心心的走。”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靜月,別怪師傅。”


    門衛室裏,陳玄君摸著下巴念叨道:“昆侖青袍?”


    ……


    淩晨兩點,山腳別墅。


    唐靜月端坐客廳沙發,目光清冷的望向院門。


    黃藤酒會對她和裴川下手,是她萬萬沒想到的。


    有些始料不及,卻在“情理之中”。


    讓道火兒幻化成她的樣子去鳳凰山應約,其主要目的還是為了打探對方的真實身份。


    唐佑年的通行令牌,在她看來隻會有兩個結果。


    一,如那塊平安符,這些年一直被他帶在身邊。


    隨著某人的釋然解脫,陪他一起煙消雲散。


    二,早就暗中歸還昆侖,隻是唐靜月不清楚罷了。


    當年,她麵壁思過崖。


    唐佑年最後一次上昆侖發生了哪些事,是否交還令牌,她不得而知。


    但無論如何,這枚令牌都不可能落到陳玄君手上,變成黃藤酒對付她的“利器”。


    心有感慨,唐靜月起身為自己泡了杯茶。


    左思右想之後,她決定給靈溪打個電話。


    這個時間點,本不該擾人清夢。


    奈何靈溪是昆侖少掌教,季玄清的親傳弟子。有些事,有些秘聞,她或許是知情的。


    抱著詢問探究的想法,唐靜月撥通了靈溪的號碼。


    “師叔,還沒睡呢。”


    許久,電話那頭傳來靈溪夢囈般的呢喃聲。


    唐靜月歉意道:“靈丫頭,有件事我想問問你。”


    “就是,恩,關於唐佑年的那枚令牌,你可曾聽掌教師兄提起過?”


    “我這邊出了點問題,與令牌有關。”


    靈溪沉默了一會,打起精神回複道:“師傅從未提及您的私人感情生活,但,許多年前……”


    “好像是十五年前吧,那一年我八歲還是九歲,師傅第一次領我進入後山禁地。”


    “在存放昆侖秘術的鐵架上,我有看到過唐佑年的令牌。”


    “明黃色的,掌心大小。”


    “一麵刻有“掌教親臨”四個字,另一麵刻著一個“唐”字。”


    “我以為那是您的令牌,還問師傅為什麽放在禁地。”


    “師傅說前塵往事無需再提,叮囑我不許亂碰,更不許讓您知道。”


    唐靜月呼吸急促道:“你確定?”


    靈溪稍顯猶豫道:“應該錯不了。”


    “因為那是我第一次踏入後山禁地,第一次接觸到昆侖秘術,印象極其深刻。”


    “不過當時年紀太小,師傅還說了哪些話,我記不清了。”


    唐靜月思緒混亂的說了聲“謝謝”,掛斷電話。


    她放下手機,捧起溫熱的茶杯,莫名感到心悸恐慌。


    昆侖後山禁地,唯有曆代掌教方有資格踏入的地方。


    唐佑年的令牌,是以何種方式被陳玄君獲取?


    難道真是杜輕揚幹的?


    如果是那個孽障所為,區區親傳弟子的身份,如何能避開季玄清的感知悄然混入?


    這有可能嗎?


    唐靜月眼眸凝重,不斷推敲,又不斷否決。


    不,絕無可能。


    後山禁地陣法重重,設有武力十七層的遠古殺陣籠罩。


    外圍更有數百位內門弟子二十四小時輪番巡邏,堪稱銅牆鐵壁密不透風。


    杜輕揚武力七八層的修為根本不夠看,別說瞞過季玄清,就單是那群內門弟子,他都解決不了。


    “不是輕揚,那會是誰?”


    苦無頭緒,唐靜月喝完杯中茶水,精神恍惚的起身續杯。


    剛走到飲水機前,她腳步一頓,赫然抬頭道:“老七老八?”


    “十年前,白柚被屈長安算計,死於京都鳳凰山的那一夜。這兩兄弟趁著掌教師兄下山偷偷闖入後山禁地,妄想竊取曆代先輩留下的明悟資料。”


    “這些年,除他們之外,再無旁人……”


    “不對,老七老八死在禁地,活生生餓死的。”


    “死人,又怎麽將偷到的東西外泄?”


    “更何況他們在乎的是天道感悟,誰會去偷無關緊要的通行令牌?”


    唐靜月自顧自說,語氣肯定。


    續完茶水,她重新回到沙發上坐著。


    這一刻,她恨不能插上翅膀飛去昆侖山,找季玄清問個清楚。


    她最最信任的人,最最敬重的人,卻給了她難以接受的最大懷疑。


    不想懷疑,然而事實擺在眼前,讓她無比痛心。


    “大師兄,您不會那樣做的是不是?”


    她蜷縮在沙發角落,淚水順著臉頰盡情流淌。


    小聲抽泣,淚眼朦朧。


    禁地,令牌,唐佑年,黃藤酒,季玄清……


    這些關鍵詞,關鍵的人,在她腦子裏循環浮現。


    慢慢的,她似乎串聯起了某些大膽猜測。


    二十年前,唐佑年出家為僧。


    那個時候,季玄清尚未成為昆侖掌教。


    師傅還活著。


    所以能夠進入後山禁地的人,在這二十年內,有三個人。


    師傅柳三生,現任掌教季玄清,以及後來的少掌教靈溪。


    確切來說,能隨心所欲出入禁地的人隻有柳三生與季玄清。


    假如令牌的事不是季玄清所為。


    那就隻剩下……


    想到這,唐靜月瞳孔放大,臉色煞白,身體不受控製的顫抖。


    “不,不會的,不可能。”


    “師傅死了,與玄門老祖同歸於盡。”m.


    “令牌的事,是巧合。”


    “我是師傅一手教出來的弟子,他老人家怎會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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