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靈術之下,季玄清心智全無,按理說,他該對佟瞎子的命令言聽計從。


    但這會,他呆呆的站著,一動不動。


    眼珠上下翻滾,嘴皮直打哆嗦。


    佟瞎子重複道:“聽我之令,速速開啟誅魔潭。”


    季玄清艱難的邁出右腿,勉強走了一步,含糊不清道:“欲開誅魔潭,必敲浩劫鍾。”


    “浩劫鍾,沒了。”


    “於十天前,命心腹弟子暗中送往京都,靈溪的住處。”


    佟瞎子風中淩亂,整個人呈懵逼狀。


    他錯愕的望向季玄清,難以置信道:“你說什麽?”


    行屍走肉般的季大掌教再次回道:“開啟誅魔潭需要兩把鑰匙,一把是浩劫鍾,一把是秘術鑰匙。”.


    “鍾鳴十聲,是激活第六峰這座山,身處山脈地下的陣法大門。”


    “兩把鑰匙缺一不可。”


    佟瞎子暴跳如雷,怒極而笑道:“好,好一招先發製人。”


    “季玄清,你以為這樣就能保住蘇星闌嗎?”


    “不,做你的春秋大夢。”


    “第六峰,陣法大門。”


    “便是沒有浩劫鍾,便是硬闖,老夫也要除掉日後武力十八層的蘇瘋子。”


    “砰。”


    他一拳砸在季玄清的胸口,滔天殺機鎖定氤氳霧氣下的第六峰道:“老夫心善,本打算給你留條生路。”


    “可你,你偏偏不知道珍惜,偏偏自取滅亡。”


    “既是如此,我就等其它幾方勢力到齊,與他們聯手摧毀深埋地下的陣法。”


    “哇。”


    遭受重創的季玄清口吐鮮血,從攝靈術下恢複清醒。


    “佟瞎子,你,你說易購是邪魔外道。”


    “其實你守道者才是華夏最大的妖魔。”


    “受六脈供奉,手握至高無上的權利。”


    “嘴上喊著秉公執法,可做出來的事呢?”


    “哈哈哈哈,你覺得公正嗎?”


    季玄清捂著胸口慘笑連連道:“白南弦與李木子勾結,集運宗佛門八位長老半路截殺靈溪。”


    “你敢說你不知道?你敢說守道者事先未曾察覺?”


    “不遵守約定,破壞規矩的是你們,不是我昆侖。”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佟瞎子找了塊蒲團坐下,將拐杖橫放在雙膝上道:“你不說我倒忘了,易購的來曆出處,你肯定是知情者。”


    “嘖,一時疏忽,白白錯失從你口中套出他底細的良機。”


    “可惜,可惜了,攝靈術不能連續動用,否則會讓你變成傻子。”


    季玄清挑釁道:“不敢殺我?”


    佟瞎子輕蔑道:“你這種廢人,不足為懼。”


    “留著你,或許還有用得著的地方。”


    “再不濟,你也是堂堂昆侖掌教啊。”


    話音未落,外麵傳來地動山搖的轟響聲。


    階梯上的護山大陣閃爍不停,光芒璀璨。


    佟瞎子會心一笑,怡然自得的舒展雙臂道:“不錯,比我想象中來的要快。”


    “瞧這陣仗,是陳玄君幕後的神秘高手無疑。”


    “兩位武力十七層,季大掌教,你的救兵呢?”


    “易老魔,道火兒,他們沒理由這麽慢。”


    季玄清背靠供奉祖師靈位的香案,滿心淒涼。


    淒涼的不是蘇寧沒有及時趕到,亦不是昆侖的走投無路。


    他淒涼的是那位老人,收他為徒,教他修行的慈父良師。


    他的老丈人,季青禾的親外公。


    “嗖。”


    有人影在大殿門檻前浮現,穿著昆侖青袍,模樣憔悴。


    季玄清沒來由的縮起瞳孔,死死盯著那人的熟悉臉龐。


    是的,刻骨銘心的熟悉,終身難忘。


    他想要開口喊一聲師傅,想要跪下去行一次弟子禮。


    但最終,他忍住了,淚水順著臉頰無聲滴落。


    是心死莫大於哀的難過,無法對外人訴說的苦痛。


    另一邊,相比季玄清的悲哀,佟瞎子如遭雷擊。


    驚的他瞠目結舌,一昧的舉起手指胡亂擺動,愣是說不出話。


    “佟胄,好久不見了。”


    柳三生旁若無人的跨過門檻,直呼佟瞎子不為人知的大名道:“一別十五年,上一次見麵,我記得還是星闌殺進玄門,你來我昆侖興師問罪的那天。”


    “沒想到啊,十五年後,我這位曾經的昆侖掌教,竟會與你同仇敵愾,成為潛在盟友。”


    “造化弄人,世事難料,有趣,實在有趣。”


    他隔空攝取一張蒲團,笑著坐下道:“怎麽?我活著你很意外?”


    佟瞎子先是點頭,繼而輕輕搖頭道:“何止是意外,簡直讓我感到匪夷所思。”


    “你……”


    他皺起眉頭,心神打量柳三生道:“你沒死,那麽十五年前的那一戰,你與夢白樓之間,大概是做了某種交易。”


    “假死隱遁,瞞天過海。”


    “不僅順利瞞過了你的徒子徒孫,更瞞過了全天下。”


    “為什麽?”


    佟瞎子百思不得其解道:“放著昆侖掌教,昆侖祖師不當,跑去給陳家的小水蛇出謀劃策?”


    柳三生睜眼說瞎話道:“修行之人最忌因果,我和小夢在無意間欠下陳玄君人情,理當要還。”


    “了卻因果,方能成就大道。”


    佟瞎子嗤之以鼻道:“無稽之談的借口,拿我當傻子?”


    柳三生無奈道:“人情占一半,剩下的,你明明猜的八九不離十不是嗎?”


    佟瞎子試探道:“成仙問道?”


    柳三生故作憂傷道:“白日飛升,壽與天齊,到了我們這種修為境界,誰不想飛升仙界?”


    “瞎子,在你麵前沒什麽可隱瞞的,也騙不過你。”


    “你我同為武力十七層,圓滿領悟天道,距離成仙問道隻差那最後的一步之遙。”


    “可這一步……”


    他羞愧的低下頭,眼底有精光一閃而逝道:“我遲遲跨不出去,不知錯在何方。”


    “十五年,我找了十五年,仍沒找到結果。”


    “不出意外的話,此生,我將與昆侖曆任祖師一樣,塵歸塵土歸土。”


    “難逃身死道消的下場。”


    佟瞎子裝模作樣的感慨道:“是啊,觸手可及的仙界,那扇大門卻是關閉的。”


    “華夏近兩千來的梏桎,那縈繞心頭的烏雲,誰又打的破呢?”


    “這是我們的命,不認也得認。”


    兩隻老狐狸逢場作戲,熱絡攀談。


    一個是身為仙界走狗的佟瞎子,知曉所有秘密,明知裝不知。


    一個是洞若觀火的柳三生,刻意放低姿態,百般訴苦洗脫嫌疑。


    佟瞎子信了大半,戒心鬆懈,甚至暗暗嘲笑柳三生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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