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暖伸出食指戳了戳從身後抱過來,還一臉忠犬相擱在自己肩膀上的腦袋,反手塞了一塊糖瓜進自家男人嘴裏,「一回來就膩歪,也不怕你閨女笑話。」李青暖是認定了懷的是閨女,雖然何氏跟石大嫂都說自己是男胎象。


    田鐵石吧嗒吧嗒嘴,隻覺得自家媳婦的手指頭尖兒都是甜的,傻笑著搔了搔頭,他才自覺地繞到灶房桌子旁幫忙收拾糖瓜。


    「今兒碰到劉大叔,他今年種了幾分地的黃豆,我就尋摸著跟他借兩鬥,咱們也好磨些豆腐。」說著話,田鐵石就看到自家媳婦腆著大肚子去構水甕蓋子上的籃子,心裏一驚,直冒了一身冷汗。他忙不迭地把李青暖攬在懷裏,又押著她坐下,這才拿了拿了籃子過來。


    李青暖嬌嗔地瞪了他一眼,不過心裏還是感動於他的細心,一個男人對自家女人能細致到這個地步,倒是她的運道。


    「嗯,我今兒算了算,咱手裏還餘下二兩七錢銀子,還有九十多文的銅板,緊湊點,過年是沒問題。不過當初救了你的事兒,咱們可還沒給鄉鄰們謝禮呢。」李青暖穩妥地坐下,看著熟練地熱飯的男人,「物件不用多稀罕,每家半斤白糖吧,石大嫂跟劉嬸子那咱再給加幾個雞蛋。」


    今年的肉有分家時候從田家分來的小半甕醃豬肉,再者,這些日子自家男人幫忙殺豬,也分了不少豬血、豬腸子跟豬骨頭,一般人雖然瞧不上這些下腳料,但李青暖卻想著靠著這些物件過年呢。


    「還有窗戶紙,明兒掃屋子的時候,咱也得換上。」


    田鐵石最喜歡他媳婦軟聲軟語地絮叨她打算的這些事兒,每次見她扳著手指數道家務事兒,他的心就又軟又甜,就跟喝醉了似的。一連聲地點著頭應下後,他才扶著媳婦回了屋裏,又弄了枕頭跟被子掖在炕櫃邊上,安頓著媳婦靠上去。


    歪坐在炕上,由著自家男人給脫了鞋,又給她解了外衫,最後還拿了一床被子捂上,李青暖才撇了撇嘴。自打這男人身子將養好了,她可就成了名副其實的「閑」妻,要不是大夫說,月份大了得多走走,動彈著點,隻怕自家這隻憨子都不會讓她下地了。


    沒等她嘟嘟囔囔地說幾句話,田鐵石就盛了飯端了乾糧回屋。照舊,李青暖跟前還是有白米飯跟大碗骨頭湯和一個雞蛋。


    「媳婦,這是咱山裏野菜跟筍子尖兒醃的,你嚐嚐。」田鐵石從一個小盆裏挾了一筷子黑乎乎、軟趴趴的物件,殷勤地遞到媳婦嘴邊。這東西開胃,往年他山裏有筍子時都會弄一些,然後借鄰家的地窖存下,以防冬天自己進山時候沒吃食。今年一通亂七八糟的事兒,他還真差點忘了這茬。


    雖說李青暖懷胎除了犯懶嗜睡,沒啥別的毛病,更沒有過強烈的孕吐跟挑食,可這會兒看到那黑不溜秋跟碎碎的跟蔫巴了的葉子一樣的東西,她還真不覺得會好吃。


    「媳婦,真的好吃,我封泥的時候還往裏麵加了些果子酒,吃著又酸又香。」田鐵石眼神兒發亮地獻寶,他記得二弟妹懷明子的時候,可天天叫嚷著吃酸菜。隻是野山筍不好挖,不管是冬筍還是春筍,但凡下錯了力道,就挖不出來了。所以田家再矜貴小張氏肚子裏的孩子,也沒讓她如願吃到野山筍醃的酸菜。後來倒是小張氏自己動手醃了一罐子長豆角。


    李青暖稍稍往前湊了湊腦袋,微微嗅了嗅,的確有些酸辣的香味。再看那漢子眸光黝黑發亮,她也知道,隻怕他是覺得委屈了她,這才會一有啥稀罕物件就迫不及待地往她嘴裏塞。


    她張開嘴,就著田鐵石的筷子吞了一口,等不起眼的醃菜進了嘴裏,她才驚奇得瞪圓了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眸滿是讚賞,一邊吧嗒嘴,一邊主動挾了一筷子細細咀嚼。等咽下去後,滿口都是帶著酸辣的清香味道,這裏的醃菜跟前世自己吃的老壇酸菜不同,酸辣味不重,更偏向於野菜本身越吧嗒越香的感覺。


    大概是稀罕這個味道,李青暖沒忍住,一口氣兒吃了小半盆醃菜。要不是田鐵石怕她吃多了嗓子難受,隻怕她能伴著黍米飯把剩下的醃菜也吃完。


    吃了飯,兩人又在屋子裏蹓躂了一會兒,直到李青暖額頭鼻尖微微冒了汗。田鐵石才把人塞進被窩裏,然後往連著炕洞的黃泥爐子裏添了一把火。


    這爐子是田鐵石盤起來的,用黃泥混著麥稈麥秸,裏麵有墊了幾根細鐵棍。熱炕的時候,就往裏麵塞些大柴火,平時還能在爐子上邊煮些熱水或者烤一些吃食,很是方便。


    火苗被封住,沒一會兒,房間就暖和得跟燒了暖氣一樣。


    趴在漢子懷裏,李青暖小小地打了個秀氣的嗬欠。因為屋裏溫度的升高,她的臉蛋紅彤彤的,迷迷糊糊地咕嚕著什麽的小嘴兒微微張開,粉嫩嫩的,好看得很,那模樣怎麽瞧怎麽讓田鐵石覺得是百爪撓心的癢。


    田鐵石的目光微微下移,瞧見自家媳婦有些淩亂的衣領中露出的半截白皙頸脖,呼吸頓時有些紊亂。眼看著他額間青筋都暴起來了,可哄著媳婦睡覺的手上工夫一點也沒大意,更沒停歇。


    也許是習慣了跟自家漢子貼身而歇,李青暖迷迷瞪瞪地又往田鐵石懷裏鑽了鑽,並且摸了他的一隻手抱在懷裏。這下,田鐵石的眼神都有些暗紅深沉了。感受著胳膊處傳來的綿軟觸覺,還有自家媳婦身上的皂角清香,田鐵石忍不住舔了舔嘴唇。然後俯身用鼻尖抵住媳婦的鼻頭,輕輕啄了下她的唇瓣,真甜。


    抿了抿乾燥的嘴唇,田鐵石攏了攏被子,繼續哄著媳婦好好歇息,隻是他身上那份火熱跟躁動卻咋也消不下去。


    其實說起來也是,自己養傷第一個月對那事兒是有心無力,後來能動彈了,媳婦的肚子也大起來了,還被大夫說胎象不穩,他直接就把媳婦捧到了心尖上,就算有了那個想法,他也會暗自罵自己幾句禽獸。到現在他可是有五個來月沒碰過香噴噴、軟綿綿的媳婦了。


    尋摸著時間,媳婦最多再有兩個來月就該生產了,想到嫂子何氏叮囑的那些話,他不由開始想,二十七鎮上最後一個集上該給媳婦再買點好東西備下。


    憨實耿直的漢子看著媳婦的肚子,眼神軟綿得都能擠出水來了,他是不懂那些詩啦畫啦,可他那實誠的心眼兒裏滿滿的全是自家媳婦。


    半夜裏,田鐵石半睡半醒地似乎聽到自家媳婦哼唧了兩聲,他趕忙睜開眼察看,點著燈,眼看著李青暖冷汗連連地歪著身子捏腿,他就知道肯定是李青暖的腿又抽筋了。


    好一番按捏,李青暖才緩過勁兒來,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冷汗,她一挑眉就瞧見自家男人也是白著臉抿著嘴角,冒了滿頭大汗,這下,她心裏那邊小矯情、小抱怨也就一點兒不剩了。


    第二天早飯後,何氏就帶了個小包袱跟針線笸籮來了,見了田鐵石正拾掇屋子,而李青暖正費勁地端爐子上的熱水,她趕忙放下手裏的東西,接過了李青暖手裏的盆子,嗔怪地訓斥了對方幾句。


    聽到李青暖背著自己幹活兒,田鐵石也不掃房頂了,趕緊從凳子上跳下來,拉著李青暖的手上下打量,最後假意虎著臉把人抱起來放到炕裏頭。田鐵石還生怕李青暖不舒服,又給她鋪了床被子,才把人放上去。


    李青暖嬌嗔地瞪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隨著生產的日子越來越近,田鐵石這個漢子也越來越緊張,但凡自己有個咳嗽、嗬欠,甚至是口乾舌燥,他都緊張兮兮地趴在自己身邊盯著肚子看半天。不過想到他跟孩子交流時感到胎動後傻乎乎的憨樣,李青暖忍不住笑出聲,連帶著心裏都覺得熨貼溫暖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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