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曉自身也許有以巫醫人的能耐,她曾抓著默兒從頭到腳好好巡視了一番,結果令她驚奇亦感欣慰,在默兒體內,她已覺察不出毒蠱存留,是幹幹淨淨的、再純粹不過的血氣。


    許是默兒隨她練氣,多年後終有大進益,也可能再度曆經她的「氣爆」,無意間清除了所有不好的東西,答案沒有正解,但無論如何,默兒是好好的默兒,這樣,一切就都值得了。


    「姊姊——」此際,漂亮姑娘終於把兩頭大狗帶回樵夫老爹身邊,朝她跑了來。


    薑回雪掏出巾子愛憐地拭淨她額上細汗。


    默兒好享受地揚高臉蛋,由著姊姊溫柔擦拭,還不忘搖搖拎在手裏的東西,開心道:「姊姊,樵夫老爹說你都不收診金,他就把自家醃製的臘肉留了一大條給咱們,瞧,這油花分布得真漂亮,姊姊,咱們今晩炒臘肉來吃好不好?」她手裏那串臘肉確實好大一條。


    「好。」薑回雪笑出聲來。


    「哈哈哈,回家做飯囉!」默兒挽著姊姊的手,走路一蹦一跳。


    突然——


    「姊姊,怎麽了?為什麽不走?」默兒腳步陡頓。


    薑回雪四下張望幾眼,小落裏一切如常,能聽到幾聲犬吠和牛隻們的哞哞叫聲,沒有任何異樣……但,就是有種說不出的異樣。


    今兒個整日,從她步進白族聖地再由那地方轉回,總覺得背後繃繃的,她感覺風的流動不太一般,然,也僅僅如此罷了,真要她說出哪邊有異狀,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她靦腆地搖搖頭。「沒事,是我多心了,以為聽到誰喊救命。」


    默兒再次哈哈大笑。「姊姊這陣子聽到村民們喊了太多聲救命,救牛救豬還要救貓救狗的,耳朵要長繭啦。」


    薑回雪也跟著笑出聲,與妹子邊閑話家常邊走回賃下的住屋。


    傍晩時分,遠天霞紅映進屋裏,滿屋子偏金紅的慵懶暖意,即便是大隆冬的山裏,燒炕的柴火尚留餘溫,灶房爐子內亦養著火苗,進屋裏還是溫溫暖暖的,讓人輕易鬆懈下來。


    許是太過鬆懈,姊妹倆慢悠悠步進屋中,默兒還喜孜孜哼著小調兒將臘肉放到桌上,這才驚覺屋中有人——


    「孟雲——」


    連那人的名字都不及喊全,默兒就被製住。


    不速之客手起手落、岀招利落,默兒被點中要穴登時昏厥軟倒,還賴不速之客在千鈞一發之際大掌陡抓,挎住她的後背心,才讓她的額頭不用去親吻地麵。


    薑回雪聞聲回首,乍見來者,隻曉得瞠圓雙眸,半點聲音都出不來。


    她的直覺果然沒錯,一連串的異樣頻發,她尋不出症結,原來症結是他——孟雲崢。


    薑回雪緊跟在男人身後,都快追著跑了,沒法子的,誰讓孟雲崢人高腿長,跨出一步抵得上她三步,害她追得氣喘籲籲。


    但不追不成,默兒被他拎著走,都不知一臉陰沉的他要把她家妹子拎到哪裏去。


    結果,是把默兒拎回她自兒的寢房,直接拋上暖炕。


    薑回雪先是喘岀口氣,隨即又倒抽一口氣,因孟雲崢「解決」默兒之後,驀地轉身向她,那姿態就如托塔天王睥睨眾生,氣勢完全將她罩住。


    她一手撫著怦怦跳的胸口,臉蛋不禁赭紅,又覺得該說些什麽才好,出口便問:「你身上的傷好了嗎?體內的毒素應該清盡了吧?後來……嗯……後來有覺得哪邊有異狀嗎?」


    一連三問,每問一句就被他進前的腳步逼退一步,惹得她越問越小聲,越問,膽氣越不足。


    孟雲崢將她逼至角落,仗著人高馬大就是要欺負她,低首對她沉聲道——


    「我恩師穆正揚當年不意間被下了奇毒,正因如此才會卸下『天下神捕』一職,我一路追查恩師所中的奇毒,掌握到青族『魘門』之事,亦知此奇詭神秘的族門就掩在雙鷹峰那群惡匪身後……當日剿匪,從湍流中救下一雙姊妹,我一開始並未多想,之後實為探得關於『魘門』的蛛絲馬跡,不得不去尋那雙姊妹落腳何處。」略頓,他翼翼歙張地調息。


    「你猜,她們之後人在哪裏?」


    薑回雪背貼著土牆,左右兩邊的路都被他封住,除了正麵「迎敵」已無他法,再說,內心確實是愧疚的,她有許多事沒有說明,才教他繞了那麽遠的路。


    咬著唇說不得話,僅能怔怔望著那張火氣很大的峻龐,她眸光一下子模糊了,聽他很顯然已氣到不行般惡狠狠又道——


    「我那時被新帝留宿宮中,出宮後便接到消息,說是已尋得那一雙姊妹下落。她們隨走商馬隊進京,托了馬隊頭子賃屋長住,就落腳在城北鬆香巷,在那一座大雜院內……我衝至一探,那地方已然空蕩蕩……不,嚴格說來不算空蕩蕩,人去樓未空啊,人不在了,卻留下所有物什兒,所有東西都收拾得妥妥當當,被子迭得好好的,地掃得幹幹淨淨,灶房裏的鍋碗瓢盆全都洗淨收納在櫃中,好似主人家僅是出門溜轉一趟,很快便回。然後你可知,我在那衣箱中搜岀什麽?」


    薑回雪似乎能猜到,但仍然沒有開口,淚水順著勻頰滑下。


    孟雲崢收攏五指,湊近她耳畔吐息——


    「是一件男子款式的寬大披風,披風領內側繡有『雲』字紋,那是我的。當年在湍流中救出那一雙衣不蔽體的姊妹,我將披風贈岀,你將它收進衣箱裏藏了那麽多年……你和默兒……你們姊妹二人一開始已將我認出,卻偏偏不提,究竟因何?」


    「不是……」她費力擠岀聲話。「不是不提……而是不知該如何坦白默兒與我並非親姊妹,是那些年落難時相互依靠的同伴,雖無血緣關係但情同手足……當日你率人剿匪,為我和默兒造出一個逃跑的機會,之後又從激流中救人……」抿抿嘴,試圖潤著幹幹的唇瓣——


    「還有後來你托給沙奇大娘的銀子和路引……能在帝京安居樂業,過上那幾年歲月靜好的日子,全是托你的福。我曾說過,全賴有貴人相助,才有後來的活路,孟雲崢,你就是我中的那個貴人,若無你,我和默兒一直會衣不蔽體,餓死在荒野裏……一開始未提,後來也就不知該怎麽提,再者,我……我的身體不幹淨……」


    她說著、說著不禁垂下頭,秀顎卻忽地被攫住。


    孟雲崢扳起那張掛著淚的鵝蛋瞼,口氣仍舊不好,持續逼問。「那時剿滅雙鷹峰惡匪,找到二十具少男少女的殘屍,而你姊妹二人被囚於雙鷹峰多時……」他深吸一口氣,目光極深。「你是因為受了欺負,自覺身子不幹淨,才一直將我往外推,不肯與我共結連理,是嗎?」


    薑回雪愣了愣,聽他又道——


    「即便之後你點頭允婚,也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哄得我團團轉,又哪裏是真心要嫁!在你心中,我孟雲崢就那麽不堪一試嗎?不值得你冒險坦白?你未免太瞧不起人,太瞧不起所謂的心意!」


    這下子,姑娘家的雙眸豈能不變成流淚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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