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爬行物撲倒的瞬間,我重重倒在地上,這些東西撲上來便開始撕咬,我隻下意識的護住臉和脖子,身體的其餘地方,開始傳來被撕咬的疼痛。


    也就在這瞬間,我猛然聞到一股濃烈的異香。


    這香味兒我記得,是聞香通冥壺的味道。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壺身被我打碎的原因,那股浮動的幽暗異香,此刻竟然變得濃烈起來。


    這種濃烈的香味,衝入鼻腔的瞬間,我整個人的大腦頓時變得昏沉起來,身體上的疼痛感也跟著減輕。


    就像是吸入了某種高級迷藥一般,我的意識,很快就變得遊離起來,靈魂仿佛飛出了身體,所有的感知、思維,都停頓了下來。


    這種狀態維持了多久我不知道,或許是很長一段時間,又或許是很短的時間,這種靈魂遊離的感覺,按理說應該讓人感覺到害怕才對。


    但與之相反,事實卻是一種很奇特的體驗。


    靈魂完全放開後,所有的思緒、雜念、壓力,全都消失,整個人仿佛回歸到了母體,完完全全的鬆弛了下來。


    舒服。


    一種極致的,非肉體感覺的舒暢,讓人想就此沉迷下去。


    事實上我也確實這麽做了。


    在這種靈魂完全放鬆的奇特體驗中,很多被遺忘的記憶,開始如同放電影般,從記憶深處,被激發了出來。


    我仿佛一個第三者一般,旁觀著自己的記憶。


    我看見山間飄搖的薄霧,薄霧彌漫的村子裏,一個少年,在一張小桌子前,戴著手套,正在專心修補一個褐色的器物。


    修補完畢後,少年悄悄的朝四下裏看了看,旋即在器物的碗底,十分不起眼的位置,刻下了兩個小小的繁體字:無饞。


    沒多久,似乎又意識到不妥,少年將刻下的兩個字,又用刀給抹去了。


    他抬頭看了看村外的青山,拿起來那件器物,對著清晨的朝陽,看了許久……


    混亂的記憶,無序的切換著,正在上高中的年輕人,接到了爺爺病逝的消息。


    喪禮、收拾遺物、迎送賓客,最後安靜下來的老宅子裏,年輕人打開了祖傳的那本《開物集錄》,捧著看了大半夜。


    夜風吹開門扉,木門啪啪作響。


    年輕人放下書,眯著眼看了看老人的靈堂,最後摸出手套戴上,取出一塊鴨黃石,開始在靈堂前雕刻。


    靈堂裏,收音機反複播放的哀樂,被年輕人切換成了老人生前最愛聽的一出戲,裏麵的小生拖著唱腔唱著:


    人生聚散實難料,


    今日相逢會故交。


    群英會上當酒飽,


    暢飲高歌在今宵。


    …………


    …………


    唱戲的聲音,似乎從記憶的影片裏,被拉入了現實中,我隻覺得聲音越來越大,漸漸地,一直飄忽著的靈魂,如同受到了某種召喚,我整個人的思緒開始收攏,記憶拉回了現實中,猛然想起了自己的處境。


    不對!


    我沒有在村裏,我在那條陰陽通道裏……我被那些爬行怪撲倒了!


    思緒回籠的瞬間,我整個人如同被潑了一盆涼水,猛地睜開了眼。


    睜眼的瞬間,映入眼簾的是一片褐色的牆麵,等仔細一瞧才發現,不是牆,是陶缸。


    我整個人,正蜷縮在一個陶缸裏。


    而之所以能視物,是因為陶缸上方正有人打著一支狼眼照著我,我抬頭和她對上,燈光有些刺目。


    “楚玉?”


    楚玉滿臉都是土渣子,一手打著狼眼,一手朝我伸出:“先出來。”


    我怎麽會在陶缸裏?我不是在那條通道裏嗎?失蹤的楚玉,怎麽突然出現了?


    我下意識的和她握手,想起身,但我也不知道在陶缸裏究竟卷曲多久了,渾身都是僵硬的,行動間,周身沒有一處不疼。


    呲牙咧嘴半天,我才從陶缸裏艱難的爬了出去,行動間,周身的骨節,炒豆子一般,劈裏啪啦亂響。


    我爬出陶缸,一邊看著周圍的環境,一邊緩緩活動著關節讓自己能夠站直。


    此刻,我還在那個天坑裏,天坑中很黑,隻有楚玉一人打著一支手電筒站在我旁邊,周身相當狼狽。


    “怎、怎麽回事?”我對自己所處的環境有些懵。


    洛息淵呢?沈機二人呢?那些爬行物呢?陰陽通道呢?


    我下意識的摸向自己的腰間,空空蕩蕩的。


    是了,聞香通冥壺,被我給砸碎了。


    “我還想問你是怎麽回事呢!”楚玉喘息著,沒好氣的瞪了我一眼。


    我有些迷糊:“你沒死?”


    楚玉道:“我沒那麽容易死!怎麽就你一個人,老板他們呢?”


    我看著她的臉,一時間有很多想說的話,又發現無從說起,最後隻能道:“我不知道,我之前,經曆了一些很古怪的狀況,我得梳理一下……在此之前,你先告訴我,你是怎麽回事?我以為、我以為你死在下麵了。”


    大約是看出我狀態確實不對,楚玉皺了皺眉,沒有追問,而是扶著我到一旁,說道:“你身上的傷太多,先坐下。”她這麽一說,我下意識的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還是那件改造的破馬甲,露出來的皮肉上,全是淤傷和一些擦痕。


    這些淤傷我知道怎麽來的,是和沈機二人搏鬥時留下的。


    “我沒死。”楚玉開始說起了她的狀況。


    前麵和蒙麵人說的差不多,在被逼入地下,和蒙麵人失散後,由於地下結構的‘變化’,猶如遭遇鬼打牆般,楚玉陷入了一個絕境。


    她被困在一條完全沒有出口的通道裏等死。


    她在那條通道裏來來往往的走著,最後甚至如同老鼠般開始打洞,試圖挖出一條出去的路。


    不過那條路一直沒有挖通,最後不知怎麽的,下麵的結構又恢複了原狀。


    “我沒有再遇上任何人,也沒有遇上那些詐屍的東西,然後一路摸到了這個天坑,就聽見你的聲音。”


    “我的聲音?”我一愣,心說自己剛才不是暈了嗎?


    “是啊,嚇死我了,一個人都沒有的地方,突然聽見一個聲音在唱戲,拖拖拉拉的腔調,簡直毛骨悚然……我順著唱戲的聲音,就找到了你。”楚玉說著,神情複雜的看著我,一副見鬼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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