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說沈曦蘊越發又哭了起來,剛才滾過來時的擔心受怕,送不出信時的絕望,以及沈宴一直以來對她忽視的委屈,全部都湧上了心頭。


    顆顆滾燙的淚珠,無聲地接二連三劃過她的臉頰,她雙手來回抹著,都接不住。


    這是她重生後第一次遇到這樣失控的事。沈老夫人歎息了片刻,對沈曦蘊道:「好了,你睡吧,就先在我這歇著,別擔心,有事,祖母在。」


    沈曦蘊哇地一聲,也不顧雙腿無力,一下子撲進了沈老夫人的懷裏,將淚水全擦在她的佛衣上,哭著哭著,因著滾過來時用勁了全身的力氣,如今一放鬆,反而睡著了。


    沈老夫人看著薑氏替沈曦蘊蓋好被子,平日裏慈眉善目的麵龐如今竟閃出寒光,她輕輕拍著沈曦蘊的小胳膊,見她確實睡熟了,這才站起來,到隔間跟薑嬤嬤說話。


    「我萬萬沒有想到,我的退讓,竟然讓孫氏變本加厲!」沈老夫人眼眸中全是後悔,她沒有料到,自己肚子裏頭,竟然能爬出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人!連親生骨肉都不曾照拂!


    沈老夫人雙手合十,對著慈悲的菩薩懺悔:「一切都是老身的錯,有什麽事,報應到老身身上,千萬不要牽連到蘊兒,她是個好孩子,就是命苦了點。」


    薑嬤嬤伺候了沈老夫人做完早課,用過飯,像往常一樣準備洗衣服時,沈老夫人從屋內出來了,換去了那身佛意,頭上戴著她陪嫁時最為喜歡的簪子,薑嬤嬤手裏的洗衣盆子就這麽掉落了,不由得吃驚地喊:「姑娘!」


    沈老夫人微微一笑,「十多年了,我也自欺欺人得夠久了,為了蘊兒和茂兒。」


    「哎!」薑嬤嬤笑著落淚。


    沒一會,她出了門,喚了沈宴過來,沈宴過來,坐了不過一刻鍾,就走了,之後便是一堆粗使婆子進來,將沈老夫人的東西全都搬到了如今孫氏和沈宴在住的當年她所住的正院裏頭去。


    孫氏和沈宴也被迫搬向另一個院子,可惜沈老夫人得知後,讓人搬到了邊上的院子,還放出話,說正院需要修繕才能住人。


    丫鬟仆婦全都手腳忙碌著,心裏卻嘀咕著:敢情以前正院住的不是人。


    沈曦蘊被沈老夫人安置在了側間。


    而前院的地板上,全趴著幾個血糊糊的婆子,地上的血被小廝一盆水,連帶著幾個刷,刷沒了。


    沈曦蘊被抬進屋內時是清醒的,除了渾身無力、手上劃傷和身子淤青外,其他都還好,至少已經恢複了一大半的精神頭。


    孫氏接到粗使婆子來回稟沈曦蘊又不見了,是她目送了沈宴去了佛堂,吃不下飯的時候。沈老夫人已經在佛堂中念佛吃素十多年了,怎的今日突然就要喚了沈宴過去?


    年節日也不見她出來看孫子孫女,因而孫氏才有膽子跟錢夫人瞎掰。


    孫氏要說怵的人,沈家老夫人算得上一個。當年若不是沈家老夫人,哪裏有那麽多事?也是孫氏恨的人。


    聽到沈曦蘊不見了,孫氏的心都快被折騰死了,今天一定跟她犯衝,十多年的死對頭冒出來了,小眼中釘又被逃走了,她們全都是廢物!


    孫嬤嬤趕緊讓人去找,前前後後裏裏外外都要翻個翻。


    沈宴和郎中是前後腳到竹院的。沈宴剛落座,郎中就進來了,沈宴關懷地跟自家老娘問安,沈老夫人卻一副你是在詛咒我的表情。


    郎中給沈曦蘊把脈,沈曦蘊看他麵生,抿嘴不語。


    薑嬤嬤空手進了屋內,後頭跟著兩小丫鬟,手上扛著一掐絲藍蓮花瓶,笑吟吟地瞅了沈宴一眼,二話不說,手一揮,直接在沈宴麵前砸了個稀巴爛。


    沈宴小時候被薑嬤嬤帶過,嚇得哆嗦了一下,卻不敢給臉色,沈老夫人露出了毫不掩飾的輕蔑之意,郎中出來,沈老夫人溫和地道:「周郎中看看那些花瓶底。」


    郎中蹲下,挑揀了幾塊,上麵黏著一層褐色汁水,一聞就聞出是藥,原本有點愁眉不展的周郎中頓悟了,道:「我竟然沒有想到,我竟然沒有想到!這樣精細的心思。」


    沈宴遲疑地望著周郎中,不懂這個頭發已經全白了的老頭子在說些什麽。


    沈老夫人開口問出沈宴心中的疑惑,周郎中搖頭晃腦地道:「沈老夫人,這藥是好藥,是補藥,隻是若是身體康健的人用了也就罷了,可府上的姑娘風寒未愈,還食用了多了一倍藥量的藥水,即使喝一半,倒一半,也是夠用了,自然會出現身子發虛,酸軟無力。這樣精巧的害人心思,真是令人膽顫。」


    「姑娘?害人?」沈宴一頭霧水。


    薑嬤嬤親自送了周郎中出去,沈老夫人正好跟他說起了昨夜沈曦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沈宴一聽,麵露憤怒之色,拍桌而起,道:「真是豈有此理!孫氏竟然敢!」


    「你撐腰,她有什麽不敢?」沈老夫人一句話就揭了沈宴那一層皮,沈宴呐呐地坐下不說話。


    沈老夫人雖然在佛堂待了十幾年,可也沒把智商給待沒了,雖說官宦人家後院由著主母把持著,甚至於很多男人都不管後院之事,可再怎麽不管,也是男人給撐腰的,那些丫鬟奴仆,哪個不是看下菜碟下飯的好手。


    旁的不說,隻怕孫氏瞞著沈宴坐下這事,裏頭的彎彎繞繞已經包裹得嚴嚴實實了,沈宴就算現在不知道,等著沈曦蘊遭了黑手,沈宴還能如何?總不過一句沈曦蘊命薄。


    十多年前的涼薄,沈宴還真是一丁點都沒有變。


    沈宴被羞得倉皇之下出了竹院,對著孫氏隻丟下一句狠話:「最毒婦人心!」說完他頭也不回就走人了,之後又讓貼身小廝過來打包了幾件常用的衣裳,放書房了。


    孫氏剛坐下沒多久,一行人過來催著趕著孫氏去別的院子住,說是沈老夫人要住回來了,她這個做媳婦的,怎麽也得讓著婆婆。


    想要專病的孫氏一家子就被架著出了院子,孫嬤嬤也被更凶悍的婆子揪著頭發拉扯了出去一頓暗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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