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箭簇隻深入了肉,而不是釘在骨頭上,要不隻怕更為麻煩。


    扔掉了箭簇,上了藥,匆匆包紮過後,齊子轍被架上了馬,往偏僻的農莊去。如今城門不開,他們也沒有辦法將他帶進去,隻能是先去農家借住。


    齊子轍一直都保持著清醒,即使在半夜發燒時,額頭都不滿了汗珠,當侍衛想把給老鄉借來的毛皮毯子蓋在他身上,他伸手拒絕了。之後便睡著了。


    等到齊子轍真正醒過來時,已經是六月初十日的中午了。


    從近郊到齊家需要半個多時辰,但因他受了傷,大致需要一個時辰,他還得進宮去將手冊交給皇帝,隻怕不一定來得及。


    齊子轍想著等會拜堂沈曦蘊可能會麵對的突發狀況,頓時對沈曦蘊充滿了愧疚和歉意。護衛不敢多說話,齊子轍雙眸望向藍天,恢複了往日的冰冷,隻吩咐回去。


    等齊子轍飛馳到了宮門口求見皇帝時,已經過去一個時辰了。


    而此時齊家張燈結彩熱熱鬧鬧,到處貼滿了紅,來回忙碌的仆人們踏著歡快的腳步,臉上都是喜氣。


    而齊子轍側院書房裏頭圍坐著幾個謀士和相識的熟人,謀士們捏著手中的字條,抽搐了一下嘴角,恨不得立馬跟齊子轍斷絕關係。


    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以對。


    好在過了一會,某個看不下去的謀士終究清了清嗓音,賣了個關子道:「我急中生智,想到了一個辦法,就是不知可不可行?」


    齊大人無成年兄弟,自是不能代迎。


    其他謀士一聽,眼裏冒著怒火,大吼:「還不快說!」


    若是平時,謀士隻怕要抱頭鼠竄了,今日其餘人等都沒空,不跟他計較。


    他緩緩地道出了自個的法子,謀士們相互看看,最終在薛同的拍板下,分頭準備執行了。


    而沈家的老夫人也接到了他們特意派人過去告知的消息,猶豫了片刻,沈老夫人終究咬牙同意,卻一臉不快。


    很快,吉時就要到了。


    天還未亮,沈家走廊下的燈籠一一亮了,燭光搖曳,一片通明。全府上下,靜謐轉而熱鬧沸騰。


    多年未辦喜事,沈老夫人與薑嬤嬤對著單子跟管事嬤嬤訓話,每一件都派到了個人的頭上,若是壞了事,丟了沈家和齊家的臉麵,等今日過了,追究到個人身上,一齊算了總賬。


    管事嬤嬤和丫鬟仆役都不敢多言,隻盯著手裏的活計,當好今日的差事。


    昨日傍晚,沈家的大少爺和二少爺才陸陸續續回了沈家,聽聞自家姐妹定親出嫁,都反對到底。得知是當今新寵齊子轍,兩人竟然全都不說話,默許了。


    他們之所以如此,不為別的,隻因著從同窗的隻言片語與打探過沈宴身邊的小廝中得知,沈宴走得近的人物是錢太師那班人,而齊子轍在朝堂中雖被錢太師那班人所打壓,在翰林與舉子們的眼中,那就是與邪惡作鬥爭的純臣,是正義的化身。


    更為令他們放心的不過就是齊子轍與錢太師勢不兩立。


    他們早就看錢太師不順眼了。


    沈惟湛和沈惟澈兩人不過休息了四個時辰就醒了,整理好衣物,也跟著去忙碌了。


    沈宴則在前院的書房獨自歇下,倒是天邊魚肚白,小廝敲門叫他。今日雖主角不是他,他卻打算趁著今日多結交些朝中大臣,如今多了個好女婿,買他賬的人可不能隻是錢太師的人。


    特別是昨日收到的拜帖,除了散發出去的那些非請不可的客人,郡王妃都讓人說了,今日必然過來。


    因著郡王妃的風向,連帶著官宦女眷人家也爭著送禮過來。


    孫氏坐在屋內閑來無事繡著彩蝶飛舞,也不說出去待客,大有種不給沈老夫人和沈家麵子的樣兒,孫嬤嬤看在眼裏頗為著急,這關起門來鬧是一回事,敞開門來鬧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姑娘怎麽到了這個節骨眼上,反而糊塗了呢?心知孫氏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她隻能幹著急了。


    好在孫氏隻裝模作樣繡了幾針,聽到外頭隱隱的喧嘩聲,倒是坐不住了,也不拿喬了,讓人拿起披風過來披上,扶著孫嬤嬤的手出門去了。


    今日是沈曦蘊的大喜日子,可在孫氏眼裏,卻是最為膈應的日子。她內心裏頭最為陰暗處的角落裏那瘋狂叫囂著的嫉妒甚至於怨恨的言語不斷從心底深處冒出,似乎要從眼眸中溢出來,讓她恨不得立馬失控。


    眼前那一抹抹的紅色,更是讓她窒息,她恨不得歇斯底裏地喊著讓仆人們全都拆下來。


    她害怕等會遇見滿座朋客,她作為主母,作為出嫁女的母親,卻笑不出來。


    孫氏知曉一些人都想著在暗地裏看她的笑話,比如秦夫人,比如錢夫人,比如錢氏。


    她輸給了死人的女兒,輸得很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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