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棲葉吮著嘴裏多出來的硬糖,任由秦戈擺布。秦戈乘著親吻把一顆薄荷味的水果糖渡給了他,然後用手指戳他另一邊臉頰的酒窩,嚴肅地告誡道:“以後不許再嚼拉鏈頭了,聽到了沒?”陳棲葉嘴裏的甜味洋溢到整張臉上,點頭如搗蒜,很聽秦戈的話。秦戈近距離注視著他那雙黑白分明的眼,湊近,又在眼皮上那顆小痣上親了一下。“……怎麽了?”陳棲葉從歡喜中回過神,對秦戈關切備至。秦戈沒說話,從口袋掏出同口味的糖,自己也吃一顆。他現在無疑是有些可怕的,旁人遠遠看見他這樣,隻會當他心情不好所以氣壓低,但陳棲葉離他很近,能聞到秦戈一呼一吸間的占有欲,像是要把自己變成那顆糖,放進嘴裏吮食到融化。陳棲葉完全能理解秦戈的異樣,自從幾天前趙雲和出現在學校裏,秦戈的那根筋就一直繃著。陳棲葉原本以為自己隻要在高考前都住在學校不外出,他就不可能再遇到趙雲和,但他萬萬沒想到溫臨中學和那個教育培訓機構開展合作,請趙雲和做教練,給高一高二的創新班上數學競賽課。陳棲葉事先並不知情,直到裴哈哈下課後讓他一起來趟辦公室。他在那兒見到趙雲和的時候完全是懵的,裴哈哈和趙雲和都有多年的教學經驗,兩人滔滔不絕,從杭城潭州兩座城市的教育配置聊到師資生源,在教學相關的話題上相談甚歡,還不忘問規規矩矩坐在旁側小板凳上的陳棲葉:“你覺得是杭城中學和溫臨中學,哪一個更好?”陳棲葉並不明顯的喉結動了動,說不出話,更沒有抬頭。和裴哈哈的精神氣相比,趙雲和身上有種數學老師少有的溫吞,他扶了扶眼鏡,無不遺憾道:“這孩子要是一直由我來教,肯定能進省隊。”“有失必有得,小葉同學這幾次模擬考發揮的都很好。”裴哈哈還是很看好陳棲葉的,他渾然不知情,特意好心地提前離開給他們這對曾經的師徒騰出私人空間,而他一關上門,那個陳棲葉更為熟悉的趙雲和慢慢顯山露水。趙雲和企圖去摸陳棲葉的手,陳棲葉躲得飛快,“騰——”得從小板凳上站起來,後背緊貼著牆麵和眼前這個男人拉開距離,胸膛短促地喘著氣,大睜著的雙眼裏有恐懼,也有強烈的戒備。“怎麽突然這麽怕我呀小葉,啊……怪我太激動開心,嚇到你了——”趙雲和也意識到自己的出現確實太突然,連忙跟陳棲葉解釋自己已經離了婚,把財產全都留給了前妻和孩子,和他們斷得幹幹淨淨後還辭掉了編製裏的工作,拋棄了自己大半輩子積讚的一切,來到一座新的城市重新開始。陳棲葉並沒有被打動。在宣講會上意外看到趙雲和後,秦戈就嚐試過和趙卓聯係,但趙卓十足冷漠,表示趙雲和既然去意堅決到拋家棄子的程度,那他無話可說,就當沒了這個父親。“我現在什麽牽掛都沒有,我終於可以做我自己了,”趙雲和邊說邊慢慢朝貼牆的陳棲葉靠近,眼裏閃爍著異樣的光芒。他鼻翼沁出汗,金絲眼鏡再次滑落露出藏於眼鏡後的雙目,雙手也緩緩張開,像是要將人擁抱,好像他做的這一切全都是為了再見到陳棲葉。但陳棲葉靈巧地貓下腰,在他碰到自己前從他的臂膀裏逃出去,再次拉開距離後哆哆嗦嗦道:“這、這是你自己的選擇,和我沒關係。”趙雲和沒再靠近,但還是在自說自話:“當然了,我肯定會等你高考完,現在最重要的是高考,然後我們再——”“沒有我們!”陳棲葉緊張到用手去抓大腿外側的肉,他還是強硬地打斷趙雲和,說,“你曾經是我的老師,我曾經是你的學生,除此之外我們什麽關係都沒有,沒有!”他竟迸發出一股狠勁,把界限劃得清清楚楚:“我最後悔的事就是在那天聽從了你的命令,稀裏糊塗坐到你腿上。我、我也很慶幸趙卓意外推開門阻止了這一切……不對,就算趙卓沒進來,我也肯定會拒絕的!我當時真的……我是懵的!根本反應不過來,我明明隻當您是個關愛學生的好老師,別無其它感情。”趙雲和愣住了,眼裏的光也幻滅了。他很困惑。隻不過是一年不見,向來謹小慎微的陳棲葉突然就敢和自己叫板了。而他們的距離曾經那麽近。陳棲葉被自己亦師亦父的關照迷惑,所以哪怕潛意識裏覺得不對勁,動作緩慢猶豫,也還是言聽計從地坐到自己腿上。他的手已經隔著衣服放到陳棲葉腰上了,陳棲葉一旦反抗,他就再用訴苦和賣慘綁架他的同情心。陳棲葉不答應,他就來強的。事後陳棲葉若是想去告發他,他也有辦法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趙雲和如意算盤打得精妙,他的親生兒子突然推開書房的門,戛然而止的這一幕是他離真實自我最近的一瞬。於是他鼓起勇氣,想要在不再年輕的日子裏瘋狂一把。陳棲葉身上有他用心血、時間和精力澆灌過的聰穎,他自己也說不清,他拋家棄子的最終訴求是釋放天性,還是想得到這個少年,但不可否認的是,陳棲葉早已在這一年來扭曲成自己的生命之光,欲望之火,他怎麽能接受此前從未拒絕過自己的洛麗塔剛一重逢就拿出割席的姿態。他怎麽能不失控。這個落差感強烈的男人迸發出非理性的侵占欲,不顧一切地朝陳棲葉靠近,每邁出一步,他的影子就會擴大一寸。眼看著那道陰影就要將陳棲葉吞沒,有人同樣義無反顧地衝撞開門,徑直朝他們走來。趙雲和在即將觸碰到陳棲葉的前一瞬被秦戈卡住脖子推到牆壁上。他的身體和牆麵接觸後發出的撞擊聲擊碎了那些黑影,影子後麵的懦弱原形畢露。“把你那些齷齪念頭收起來,”秦戈力道重得幾乎要剝奪趙雲和的呼吸,咬牙切齒道,“你要是再敢打陳棲葉的主意……我就殺了你!”第50章 見麵秦戈的威脅沒有一句廢話,他的力道重到差點剝奪趙雲和的呼吸,印證了這句話的可信度。趙雲和邊咳嗽邊點頭,嚇得秦戈一鬆開手,他就癱倒在地上。秦戈看都不看他一眼,抓住陳棲葉的手腕就跑出辦公室,直至連接辦公區和教學樓的天橋上才鬆了口氣。陳棲葉神魂未定,本能地想去感謝及時出現的秦戈,秦戈卻問他:“你為什麽不拒絕反抗?!”陳棲葉眨動水汽彌漫的雙眼,想解釋,又百口莫辯。好在秦戈也意識到自己情緒過於激動,轉而跟他道歉,主動將他抱住。陳棲葉僵了兩三秒,才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觸碰秦戈的後背。秦戈原本想老老實實走住校所需的流程,但一聽說趙雲和每個星期都會有幾個晚上來溫中上課,他就極為強勢地收拾東西搬進陳棲葉的寢室。晚上和陳棲葉一起回寢的路上,他就像頭嗅覺敏銳、伺機而動的狼,隻要趙雲和敢出現在他的視野裏,他就敢一不做二不休地把那個男人撕碎。但他回家又要扮演一個乖外孫、好兒子,他活成了完全割裂的兩幅模樣,大相徑庭地連他都快要分不清,到底哪一個才是真實的自己。他迫切地想要回歸正常,把獸性和人性合二為一。他不由分說地拉起陳棲葉的手腕就要出門,陳棲葉一遍遍問他怎麽了,他才說要帶陳棲葉回家吃午飯。秦戈沒開玩笑:“我帶你去見我媽媽。”陳棲葉一臉錯愕。先不說他到底要以什麽樣的身份去見戚渺渺,他並不認為現在並不是個正確的時間去登門拜訪。但秦戈執意,也極為強硬。陳棲葉就像被輸入相悖定律的個人工智能,無法決策是該拒絕還是聽從秦戈,最後大腦混亂毫無自主能力地被秦戈帶離學校。他藏在表帶裏的紅繩在拉扯中劃了出來,和秦戈的交錯在一起像是一副並不聯結的銬鐐。同一時間陳望已經抵達了戚渺渺發給他的定位。摁門鈴前他還暗暗感慨,心想秦思源如果還活著,肯定會很喜歡這種鬧中取靜帶花園的精致別墅。他被戚渺渺熱切地迎進門,又意料之外地發現內部裝潢簡潔中式,客廳的玻璃展示櫃裏放著好些陶罐瓷器,錯落有致,和杭城的奢華簡歐風截然不同。戚渺渺的穿著也和十多年大不相同。上次見麵時她一身職業女性打扮,今天是居家的非工作日,她就穿了件改良的旗袍式連衣裙,通體淡粉,布料非常有質感,立領和裙擺處具有小巧的手工刺繡圖案,很有衣服主人的個人特色。“我真的要認不出你了。”陳望這句話是讚美,要知道十多年前在杭城,戚渺渺隻會用堆砌名牌和奢侈品的方式彰顯品味,遠沒有現在的質感。“但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戚渺渺也是真心實意,覺得陳望散發著某種難以用語言形容的魅力,女人會愛上他,男人也挪不開眼。戚渺渺說:“我以為你會和你愛人一起來。”“她不愛熱鬧,”陳望依舊微笑,“你難不成忘了,我們還在杭城的時候,她也幾乎不來你家中做客。”戚渺渺當然記得,邊領陳望進客廳邊唏噓:“我很多年沒回杭城了,連那邊的一些朋友長什麽樣都要忘了,對你的兒子到還有點印象,叫什麽……陳——”陳望幫她補充:“陳棲葉。”“對,陳棲葉!”戚渺渺端來兩杯水遞給陳望一杯,然後坐在沙發上,笑盈盈地問,“我記得他比我兒子高一屆,去年考上什麽大學?”陳望抿了口水,搖頭道:“他小升初的時候因為戶口問題耽誤了一年,今年還在讀高三。”“那就和我兒子同一屆啊。”戚渺渺在別人麵前談論起秦戈總是自信飽滿的。她還以為陳望的孩子在杭城讀書,陳望又搖頭,說陳棲葉已經轉學回溫臨中學的創新班。戚渺渺喝了一口水,皺眉的樣子很好看。她說自己兒子就在(1)班,但她從來沒聽兒子提起過兒時的玩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