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她,這是她的經曆,她會怎麽想怎麽做?


    不期然地薑彤心中回迸出一股極大的怨恨,不甘,痛苦等情緒,她甚至有一種想毀掉一切的衝動。


    是的,隻是想想,薑彤都覺得自己無法接受,不能平靜麵對。


    能甘心嗎能不怨恨嗎,當然不能。


    原本是高高在上金尊玉貴的世子身份,因為別人的貪念欲望,所有的一切都沒了,包括自己的身生父母。


    而這個做惡的人,還讓自己喊了她十七年的母親。


    這是多麽的可恨。


    如果是薑彤,她一定會報複,定會不留情麵去報複。


    所以,她從來不認為盧景程的內心會是像表麵這般平靜的。


    不可能。


    薑彤隻從那本書中描寫的盧景程就能窺探出一二,更有和他相處的這些日子,一定一點都在說明,他不會就此罷休。


    盧景程隻是在引而不發。


    他必定有自己的打算,怎麽樣操控這件事情,讓自己最後能達到目的得到想要的。


    所以薑彤才這麽問他。


    他們知道十七年前的真相,但是遠在京城的鎮南王妃不知道。


    陳桂香的兒子鳩占鵲巢,當著鎮南王世子,享受著盧景程原本該享受的一切。


    盧景程眯著眼睛,一手拿著茶盞,另一隻手蓋子一下一下地撥弄茶葉。


    飲了一口茶,嘴角露出一個冷冽的笑容來。


    然後道:「珍兒不必替為夫擔心,你且看著,我自有主意。」


    必會讓該受到懲罰的人得到她該承受的惡果!


    因為薑彤早產生子,所以小孩子的滿月都沒有大做。


    薑彤在病床上養著,就隻讓賀家幾個女眷過來一起熱鬧了一天,還都是劉太太一手保持的。


    隻是個形式而已,薑彤沒那麽在意。


    薑彤和盧景程新手父母,上任不久,心也大,不會帶孩子。


    多虧了奶娘經驗十足,薑彤不用怎麽插手,全靠奶娘帶著。


    一天抱來給薑彤看一兩回。


    孩子目前為止還連個小名都沒有。


    還是劉太太有一天突然想起來,於是就讓薑彤給孩子取個小名。


    薑彤想了許久,才說:「那不然就叫八月吧,他是八個月就出生的,叫八月很貼切。」


    其實她就是不怎麽會取名字。


    想了半天就想出來這一個。


    劉太太聽得愣了一下,八月啊,八月有些像女娃娃的名。


    不過轉念一想,左右是個小名兒,都是父母親人才會叫,其實也沒甚大的關係,且他也的確隻在母親肚裏待了八個月,也是種意思了。


    於是笑了笑,「你是他娘,便給他取的什麽小名也是使得的,行,我的乖孫就叫八月了。」說著抱著八月親了親臉蛋。


    等盧景程傍晚回來,才知道他兒子新得了個小名,叫八月。


    「珍兒取的?」


    薑彤點點頭,自覺這名字簡單朗朗上口,挺好。


    盧景程笑了笑也說好。


    八月其實挺愛哭的,且小小年紀可就看出一點性格,脾氣大。


    若哪裏沒如到他的意就會一直哭,扯著嗓子哭。還記仇,奶娘沒及時發現他的需求,他一整天也不讓別人如意。


    骨子裏就透著一股壞的勁來。


    是薑彤先察覺的。


    她越發覺得嬰兒有些性格是本身一早就有的,出生就有,天生的,自帶的。


    八月唯有在薑彤麵前才會乖上一點,因為薑彤會教育他,他可能熟悉薑彤的氣息,所以認得出來。


    薑彤很少抱他,一個原因是不熟練,怕小孩不舒服,也就懶得上手,不過在八月不乖的時候就回跟他說話。


    這一過程盧景程都參與了,覺得薑彤對待孩子的方式很特別。


    也是第一次見識這樣的母親。


    有時恍然不免想遠了些,古話有說慈母多敗兒,他想,他的夫人一定不會。


    因為每天都會來陪薑彤,所以兩人見孩子的時間是一樣多的。


    盧景程漸漸融入爹這個角色裏,相比薑彤的他反而更多抱八月。


    八月對於人的氣息似乎特別敏感,很認生,開始都不讓盧景程抱,好幾次之後才慢慢習慣。


    而薑彤幾乎沒抱他,但他卻依舊認得薑彤。可能真是在母體裏八個月,骨肉天性,已經完全熟知了。


    盧景程成了舉人後,忙了許多,隔三差五就有人送拜帖來邀約,不是這個詩會就是那個文會。


    不過除非是有幾分交情的同窗,其他的盧景程大多推辭掉了。


    次年二月份會試,盧景程並沒有打算參加。


    他決定再沉澱三年,鞏固複習。對此,他的老師也是同意的。


    盧景程也不再去青陽郡的書院學習,一個是她的夫人孩兒都在萬安縣,長時間分開終究不好;第二個,盧景程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九月中旬,這天,鎮南王妃帶著一眾丫鬟去寺廟禮佛上香。


    鎮南王妃年齡不到四十歲,依舊美貌驚人,宛如少女。


    她時常蹙著眉,模樣引人憐惜,心中似乎又無數心事。


    旁邊的大丫鬟看的心焦,以為王妃又在因為世子的事情難過。


    當年王妃在外麵早產,回來之後老夫人大怒,然後就把世子抱到自己榮慶堂裏養,再不叫王妃插手世子的事。


    而王妃當時因為早產,身體一直很虛弱,養了有將近一年的時間才漸漸恢複。


    那時候世子已經被老太太養熟,不很親王妃,王妃便經常暗自落淚。


    後來世子又大了些,因為老太太的嬌慣,更是有些長歪了,性格不像王妃也不像王爺,很有些無法無天。


    因他闖了幾次禍,王妃教訓了幾次,自那以後世子似乎更加排斥王妃。


    母子二人之後見麵竟是有些劍拔弩張的感覺。


    而此時俞婉秋其實並不像丫鬟想的那樣。


    她心裏有些話從來沒有對人說過。


    當年,老太太把世子抱走之後,俞婉秋雖在病中,卻也是日思夜想默默流淚,那時王爺又在邊關打仗未歸,俞婉秋那段日子過得非常痛苦。


    後來身體好了,能見到世子了,不知怎的,俞婉秋見到孩子的時候,就這麽看著,心下卻沒了那種心疼想念的感覺,就像忽而空了一塊似的,說不出來的恍然。


    世子越長越大,行事囂張無度,她心裏越發淡淡,似乎對世子失去本該有的慈母心。


    然俞婉秋這樣的冷漠情緒,卻讓身邊人誤以為是對世子不滿,同老太太置氣。


    俞婉秋有時候會自己都覺得奇怪,她心中有無法排解的憂愁,不知道自己和世子母子間為何會到如此地步。


    她跪在佛像前,不知不覺竟流下了一行淚。


    都說母親天性,骨肉相連,為何他們卻同仇人似的,莫非真的是她性情冷漠造成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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