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我認識孟嬴以來,我就知道他絕不是個怕事,遇到危險就退縮的人。但現在的他,看著冰層裏麵的幾百具屍體,仿佛也是沒了自信。


    他說的沒錯,這些人已經死了好幾十年。日積月累,加上周圍還有水氣飄來,冰層肯定越積越厚。現在這些人的屍體,完全是和昆侖山融合成為了一體。


    想要把他們的屍骨帶出去,讓他們的亡魂超度,就必須破開這地麵上的冰層。我們現在還吊在半空中,並不知道冰層到底有多深,隻得先安慰孟嬴,“孟大哥,別擔心,辦法總比困難多!我相信你,一定會讓這些長埋冰層的屍骨重見天日!”


    “嗯!”孟嬴笑著點了點頭,臉上總算是放鬆了不少。


    接著,我們倆解開了身上的繩扣,一步跳了下去。我們的雙腳剛接觸地麵,首先聽到的是“咚咚”的沉悶聲響。


    從這沉悶的聲音可以判斷出來,冰層很厚!而且,我們腳下的破冰鞋是特製的。並不是保暖的登山鞋,更像是拖鞋一樣,鞋背上麵有兩道鞋絆子,剛好可以牢牢的固定在我們的登山鞋上!


    而破冰鞋的鞋底,則全是一顆顆筷子粗細的鐵釘,並不算很鋒利。但隻要加上人體的重量,剛好可以把這鐵釘子踩進冰層裏。


    這種破冰鞋可以防滑,在冰麵上行走完全是如履平地。但也有缺點,那就是很沉,無形中能讓人的速度變慢不少。


    我算了下鞋底的鐵釘長度,最起碼也有三四公分的長度。我和阿狗是從一米多的空中跳下來的,自身體重的重量加上俯衝力量,腳後跟最受力的部位,鐵釘已經完全沒入了冰層中!


    而這冰層下麵,全是一具具從懸崖上麵跳下來的屍體。就好像這懸崖的底部,是用人的屍體和冰層來鋪成的。最主要的是,他們被冰層埋的太深了。


    接近冰麵最近的屍體,最起碼也有十公分的厚度。而且,之前我們在半空中並沒有看清楚這些屍體的情況,隻能看出一個大概。


    但現在我和孟嬴卻是看的清清楚楚,內心再一次被震撼,秉著呼吸連大氣兒也不敢出。因為好多屍體從百米的懸崖跳下來,早就摔變形了!


    有的屍體趴在地上,雙腳拖到了一邊,和身體成九十度垂直,好像攔腰摔成了兩截。但那屍體還沒歸位,就被冰層固定冰封,像個標本一樣被保存了下來!


    而有的屍體,在跳下來之時,腦瓜子便摔得四分五裂。腦袋裏崩出來的白色腦漿和雪沫灑了一地,還沒有來得及幹涸恢複,也是被固定冰封,像一朵腦漿和血液綻放的冰晶花一樣。


    幾乎很少有屍體是完整的,他們都還保持著摔下來的慘狀。那會兒正好是寒冬,所以全部被零下幾十度的氣氛冰封成了這樣的場景!


    整整幾百具屍體,就這麽鋪在我們的腳下。特別是那些仰麵躺著被冰封的屍體,眼睛大大的瞪著,瞳孔血紅,就好像在直勾勾的看著我們。就算不看,隻要一想到這畫麵,後脊背就直發涼!


    就算我在心裏強行控製自己不要去想象,可渾身還是覺得不舒服。就如同是踩在這些屍體上一樣,如果他們變成了白骨,我心裏可能還要好受點!


    可他們,全都還保持著摔死的慘狀。你們不妨嚐試著相像一下,從百米的懸崖跳下來,會摔的有多恐怖多淒慘?


    而且,這還是好幾百具屍體!


    就算孟嬴是趕屍人,他此時也看不下去了,一臉的嚴肅難受。喉嚨翻動了幾下,好像想吐!我正要開口,孟嬴就擺了擺手,迅速的往後退,直到退出了屍體的範圍,臉上的表情這才好受了不少,趕緊掏出了一盒煙,捂著打火機點上後,大口大口的吸了起來。


    我此時也不好受,趕緊退到了他的邊上。孟嬴此時眼裏泛著淚花,應該是剛才想嘔吐的反應。看到我過來,無奈的搖了搖頭,苦笑道:“我活到現在,少說也得趕了好幾十具屍體!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個在外麵化學廠打工的工人,因為喝了點酒滾進了流水池中,撈起來的時候,全身上下的皮膚沒有一處是好的。我去趕屍時,想要給他換套壽衣。一扯那衣服,就把他身上的皮肉給撕了下來。可那會兒,我竟然像個沒事兒人一樣。還有一次,我記得是一個八九歲的小朋友,被裝著幾十噸貨物的大貨車從身上碾過!全身幾乎被壓成了肉泥……嘶……”


    孟嬴說到後麵,好像回想起了之前最痛苦的回憶,話音戛然而止,嘶嘶的倒吸了一口涼氣後,雙手哆嗦著再次點上了一根煙,猛的吸了幾口,這才繼續把之前的事情說完,“那小朋友家裏窮,司機又跑了,連殯儀館的化妝師也不願意幫忙!他爹娘跪著求我,讓我一定要把他們兒子的屍骨帶回去!後來我沒辦法,因為屍體完全被壓成了肉泥。無奈之下,我隻得把那小朋友的屍體碎肉混合在黃泥中,憑著記憶捏了一個泥人,最後是我一步步背回他父母身邊的!當時我也沒有反胃想吐,可今天我看到這幾百人的慘烈死狀,我心裏莫名的難受!特別是那具肚子摔爆的屍體,總是讓我不自覺的聯想到我心愛的妻子雪梅!”


    鐵漢流血不流淚,流淚必是情到傷心處!孟嬴是鐵骨錚錚的血性爺們兒,今日露出柔情,是因為想到了雪梅姐。


    他對雪梅姐一往情深,隻可惜雪梅是十世陰女的命格,命太硬,會克死身邊所有的人。我和王磊努力過,可他們最後還是陰陽兩隔!


    而且,看到冰層下麵這些屍體,我們就仿佛看到了當時他們跳下懸崖後,身體摔得四分五裂的慘狀。幾十年前的一幕,還鮮活的活在我們麵前。


    說不難受,除非是沒有心的人!


    我拍了一下孟嬴的肩膀,笑著安慰道:“孟大哥,既然我們遇上了,那就幫他們解脫吧!他們的屍骨長埋穀底,他們的亡魂永遠無法去地府投胎轉世!這是積陰德的好事,雪梅姐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多積陰德,雪梅姐也會受到地府的寬恕。說不定,下一世她就能擺脫十世陰女的痛苦命格!”


    “嗯!”我這麽一安慰,孟嬴便深信不疑的笑了笑。在他麵前,唯有提到雪梅姐的名字時,才能在他的臉上看到害羞和柔情!


    接著,孟嬴就開始把背包放到了地上,準備一切趕屍需要的法器。而我借著這個機會也是打量起了周圍的環境,這懸崖底部是一條百米深的裂穀!


    麵積並不寬,差不多隻有十來米的寬度。但這裂穀並不是平坦的,到處都能看到凸起來的地麵還有怪石。一直蜿蜒向最深處,不知道這裂穀到底有多長。


    最窄的地方,恐怕隻能容許一個人側身通過。整個裂穀看不到任何的植物和綠色,完全被冰層覆蓋著,如同我們現在是在冰川的裂穀中一樣!


    我往裏麵走到了最窄的地方,側耳一聽,正好就聽到前麵有嘩啦啦的流水聲。果然有暗河,相傳昆侖山下麵有不少的暗河,縱橫交錯,也沒人知道到底有多少條暗河。


    看來這個傳聞是真的,而最奇特的是,不管這地方多麽冰天雪地,昆侖山一帶的暗河也從來不結冰。我原本想看看這條暗河是流向何處的,但想著不能離開孟嬴太遠,隻得作罷!


    我心裏也在考慮,一會兒如果等孟嬴把這些屍體弄起來以後,我才去找這條暗河的流向。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隻要順著河流的流向走,就一定能把他們帶出去!


    不然的話,如果把這些屍體一具具從懸崖下方吊上去。等全部處理好這些屍體後,恐怕石明聖涵他們已經斬斷了華夏的主龍脈!


    換句話說,我們的時間並不多,隻能盡快把他們全部帶出去!


    等我打量了一圈地形回來後,孟嬴已經在冰麵上插了不少的香和紅燭。那些香和紅燭並不是隨意亂插的,而是按照黑白陰陽魚的陣法來排列的。


    黑白陰陽魚,正是說的太極八卦圖!這是一個浩大的工程,那些香正好插在了屍體上麵的冰層上。每三炷香之間,又用紅繩繞了一圈相互連接起來。


    等那紅繩繞著黑白陰陽魚陣法走了一圈後,正好就回到了孟嬴麵前的三炷香還有兩支紅燭間!等他把紅繩的頭和尾分別綁在了兩支紅燭上後,這才算是完成了第一步。


    而此時的他,卻是累的大汗淋漓,臉上也是出現了疲憊之色!


    隻見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衝我笑道:“初九,接下來能不能成,就看天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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