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拍的這麽急,裏麵的人趕緊打開車門,我讓周智雯先進去,然後自己再進。剛把門鎖好,周姐領著那群人就殺到了。李瞎子見狀大吼一聲:“快開車!”


    助理小梁非常冷靜,到底是老記者了,臨危不懼,就在那夥人衝上來的一刻,發動車子竄了出去。


    周姐氣得跳腳大罵,領著那夥人上了院子裏的豪車,發動起來開始追。小梁踩著油門,風馳電掣往外跑,後麵的車跟得相當緊。幸好這裏是郊外,土馬路一個人影都沒有,可以撒開歡的開。


    李瞎子從後窗看出去,那些車一直在後麵墜著,怎麽都甩不掉,這要被攆上,什麽下場可想而知。


    李瞎子一個勁的催促,讓小梁快點,再快點,小梁非常冷靜:“李大師,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們追上的。”


    李瞎子心有餘悸,問我們怎麽搞的,惹來這麽大場麵的追殺。我苦著臉張張嘴,對他使了個眼色,有些事比較隱秘,不能在這裏講。李瞎子心領神會,不說什麽了。周智雯把她知道的經過說了一遍,說她和我到了一個大廳,和一群人靜修消業,也不知怎麽的,就昏昏沉沉的,估計是中了迷藥,幸虧馮先生把她救了,這才跑出來。


    李瞎子嘿嘿笑:“小周記者啊,救命之恩,你不得以身相許啊。”


    周智雯臉紅了:“李大師,不要開玩笑。”


    我現在哪有心情跟他扯這個犢子,想著在別墅裏的經曆,心亂如麻,心髒一個勁的跳。


    出了土路,是古城子鎮,車流多了起來,小梁車技很高,在車流裏來回穿梭,然後憑直覺拐了一條小路,開著導航,七扭八轉的好不容易甩掉了後麵的車。


    我這才重重舒了口氣,靠在車後座上。我們一路回到殯儀館旁的賓館,李瞎子問周智雯要錄音和偷拍的視頻備份。周智雯說他們要先整理一下,隨後會給我們整個偷拍的記錄。


    我和李瞎子回到房間,隻有我們兩個人,我把經過詳詳細細說了一遍。李瞎子聽得倒吸冷氣,背著手在房間裏轉來轉去。我看得頭暈,讓他少轉兩圈,李瞎子忽然道:“不對,這裏不對勁。”


    “怎麽呢?”我問。


    李瞎子道:“你通陰靈之後親眼看到張宗堡是一隻紅狐狸?”


    “一點不錯。”我又描述了一遍,張宗堡當時就是虛虛的一層皮囊,裏麵是隻碩大的紅狐狸。


    李瞎子道:“你記沒記得咱倆在別墅的時候,曾經先後兩次偷襲張宗堡,第一次在車庫沒有得手,後來進了他的房間,我一擊命中。”


    我點點頭。


    李瞎子道:“當時我還在納悶,這小子怎麽就跟換了個人似的。現在聽你這麽一說,大概有些明白了。”


    我趕忙問怎麽回事。


    “這個張宗堡其實沒有被奪舍,”李瞎子說:“他還是他。他和那隻紅狐狸的關係有點像出馬弟子和精靈大仙兒,紅狐狸是在借他的身體修行。我們第一次襲擊他的時候,紅狐狸很可能在他身上,所以反應很快,而第二次的時候,紅狐狸已經離開了,所以張宗堡成了凡人。”


    我點點頭,還真可能是這麽回事。


    李瞎子搖搖頭批評我:“你發現紅狐狸吸人氣的時候,踹了它一腳。這一腳有些孟浪。”


    “怎麽講?”我愕然。m.


    李瞎子歎口氣:“紅狐狸吸人氣,很顯然已經到了它修行最關鍵最愉悅的階段,你這一腳上去之後,它滿地抽搐,跟發了羊癲瘋差不多,那是走火入魔之症。就算它日後康複,也要折損極大的道行,它和你就算是結了仇,要是它是一隻心性很極端的精靈,你這一腳絕對會惹得人家和你不死不休。”


    我大吃一驚,渾身發涼,說你可別嚇我。


    “不過呢,”李瞎子道:“你這一腳看似無意,其實是在有意之間。”


    我眨眨眼看他。


    李瞎子說:“這隻紅狐狸蠱惑世人,借神棍吸收人氣,聚眾斂財,這麽多年下來也算是有違天和了。你那一腳其實是老天爺借著你來懲罰它。就看它自己能不能回過味,它要就此罷手,頓悟明性倒也算美事一樁。可它要是不明白這個道理,一股心氣要報複,那就是自取滅亡的時候。”


    “你說這個太玄了,我就想知道我會怎麽樣?”我說。


    李瞎子道:“小心一些吧,誰知道那狐狸精會幹出什麽事。”


    我們正聊著,有人敲門。把門打開,趙潤澤走了進來,說道:“兩位都在,我已經把張宗堡的情況調查清楚了。”


    李瞎子趕忙讓他說。


    “這位張大仙兒張宗堡說起來挺有來曆,”趙潤澤說:“他的爸爸很厲害。他爸爸名叫張全運,是個相當有來曆的牛逼人物。”


    李瞎子若有所悟:“張全運……名字有點熟。”


    “您老認識?”趙潤澤問。


    李瞎子神情悠然神往:“你們這些小年輕自然不知道,在1988年山東青島舉行了第一屆氣功學的學術研討會,這場大會上高手如雲,全是國內修行的頂尖人物。我那時候還是個小嫩伢子,上不得台麵,有幸參加,當時見過張全運的風采。”


    李瞎子說,張全運當時是北京氣功學會的一個副會長,據說還是一個京城大佬的座上賓,這大佬有問鼎之勢,真要成功了,張全運那就叫國師!事情後來出了岔子,要不然他兒子張宗堡也就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在東北郊區裝神弄鬼聚斂錢財。


    張全會在氣功學會上還有專題報告哩,一般人是沒有資格上台的。老夥計在台上侃侃而談,李瞎子至今還記得當時他的主題報告,叫做《龍虎修仙丹法》。張全運毫不避諱自己的出身,他說自己屬於道家南宗,南宗裏出現一個宗師級別的奇才,名曰黃九嬰,這個龍虎修仙法就是黃大師提出來的。


    所謂龍,在修行中,指的是童男,所謂虎,指的是童女,龍虎修仙的大概意思就是,用童男童女為爐鼎,輔佐修行。這種方法又被黃九嬰稱為“神仙接命訣”。


    他這個報告一出來,全場嘩然。許多人想批判他,因為他提出來的這個法子,純粹就是淫邪之術。


    為什麽舉辦這屆氣功學,就因為當時社會上各種氣功大師各種神棍全都出來鬧妖,所以全國氣功學會舉行這麽一次大會,也是為了正本清源。本來會議風向挺好的,突然這麽個重量級人物跳出來大肆宣揚道家南宗那一派的邪法,講什麽童男童女修仙術,引起的圈內轟動絕對是核彈級的。


    但秉著百家爭鳴的原則,很多人還是保持理智,沒有當麵給張全運難堪。張全運這麽做,能看出他的目的,他的野心很大,想借著這個機會拉攏同道中人,自立宗派。這個主題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考慮到了後果,但他還這麽做,是想拋磚引玉,引來同道中人。


    他這麽做確實孟浪了,他千算萬算沒有算到一條,他提出的這個理論,日後竟然成為了攻訐他主子的證據之一。他的主子,那位京城大佬,當時為了位子,鬥爭已經到了白熱化階段,這種鬥爭曆來都是你死我活的。他的對手在最關鍵的時候,拿出張全運在氣功學會的報告,劍鋒直指大佬,說他搞封建迷信,利用封建糟粕,童男童女修仙。


    其實這東西跟亂搞男女關係一樣,都屬於小節,平時說起來無非也就是個雅趣。可一根稻草也要看用在什麽地方,就在競爭的最關鍵時刻,這個搞封建迷信的帽子成為了壓垮大佬的最後一根稻草。大佬後來下場極慘,鬥爭沒有判死刑的先例,把他軟禁起來,樹倒猢猻散,張全運一夜之間從國師到階下囚,據說最後死在秦城監獄了。


    李瞎子和趙潤澤陸陸續續把這些信息對上,描述了一個大概。張全運死了之後,他兒子張宗堡又冒出來了。趙潤澤調查之後,發現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張宗堡前麵幾十年的經曆幾乎是空白,這人像是憑空從天上掉下來的,查不到他童年和青年時候的事,也可能是趙潤澤的渠道有限,但也不至於一點線索一點痕跡都沒有。


    李瞎子坐在沙發上發呆,我說:“老李,你也算見證過曆史的人,發表一下意見。”


    李瞎子不知想什麽,極其出神,好半天搖搖頭:“是我想多了。”


    我問怎麽了。


    李瞎子說:“不知為什麽,我總有種感覺,其實,”他頓了頓:“張全運和張宗堡根本就不是父子。”


    “那是什麽?”我奇怪地問。


    “他們本來就是一個人。”李瞎子說。


    我和趙潤澤麵麵相覷,感到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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