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的母親聽到老婦的話,大叫一聲哭了出來。手忙腳亂地摸到馬車旁放著的二十斤白麵和兩斤豬肉。


    爺爺的母親猛然從馬車上跳下來,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一隻手就拎起二十斤的白麵和豬肉。另一隻手抱著爺爺走到院子門口。


    “嬸兒,我求求你了,救救我家娃,我就這一個娃,這些你收下。”


    老婦死活不肯收東西,都是鄉裏鄉親的,幫不上忙,收人家東西心裏怎麽都說不過去。


    爺爺的母親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或許同樣都是女人,同為人母,老婦終還是於心不忍,說著回屋再勸勸她男人。


    爺爺的父母等在院子門口,焦急的望著院子裏麵。


    大概十來分鍾的樣子,老婦從院子裏的西屋走了出來,衝著門外招了招手,示意可以進去了。


    爺爺的父親趕忙將半袋麵粉和豬肉拎進去遞給老婦。


    “把娃抱進西屋吧!”


    就在推開西屋門的瞬間,裏麵傳出來一道蒼老中帶著虛弱的聲音。


    “男人就在門外等吧,女的抱著娃進來,男人陽氣重,我身子承受不了。”


    爺爺的父親看了看站在院子裏的老婦,老婦點了點頭,說著他男人身子越來越差了,這也是不願意再幫人了事的原因。


    老婦帶著爺爺的父親進了東屋,招呼爺爺的父親自己做炕上等,就走到灶台前生火燒水。


    水燒開之後,老婦往鍋裏加進去一些生薑片和兩塊老黑糖。


    “嬸兒,你這是弄啥?”


    “一會給我男人喝,他每次瞧完病,身子都會發寒,黑糖薑水祛寒最好。”


    老婦往灶台裏添了一把柴火,話語中透露著無盡的心疼。說著現在想來寧願自己的男人是個普通人,過著平常的日子就好,這罪不是一般人能受的,看著都揪心。


    爺爺的母親抱著爺爺進了西屋,西屋有兩個房間,每個房間的門上都掛著厚重的黑布門簾。


    “先別進來!抱著娃在門口等一會,這家夥真是要命的。”


    蒼老的聲音從裏屋傳了出來,爺爺的母親抱著爺爺站在堂屋中。


    過了幾分鍾之後,裏屋傳來的聲音不但蒼老還帶著一些沙啞,像是換了個人。


    “把娃抱進來,我看看!”


    爺爺的母親聞言趕緊抱著爺爺走進裏屋。剛進屋,還沒有看清屋內的環境,隻是感覺整個房間漆黑一團,桌上的油燈勉強照亮一片區域。


    炕上傳出急切又煩躁不安的聲音:“出去!出去!趕緊出去!”


    爺爺的母親還沒弄清楚狀況,就被先生趕出屋子。


    站下外麵等了許久,屋子裏的先生才開口說道,讓她帶著娃去東屋,順便把他婆姨叫來西屋。


    爺爺被母親抱到東屋,父親剛開口詢問就被母親打斷。


    “嬸兒,叔讓你去西屋。”


    老婦似乎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情況,抽出一個大的海碗,盛了滿滿一碗黑糖薑水


    老婦剛出門,爺爺的母親就開始掉眼淚,搖著頭一句話也沒有說,把懷裏的爺爺抱的緊緊的。


    爺爺的父親已經猜出來沒有結果,歎了一口氣,別過臉,偷偷在臉上抹了一把。


    大概半個小時的時間,老婦回到東屋,說是幫忙看娃,讓爺爺的父母去西屋一趟。


    爺爺的父母忐忑不安的進了西屋,終於見到了先生。


    先生坐在炕上,身上裹著厚厚的的被子,旁邊放著空碗,正是之前老婦盛黑糖薑水的那隻碗。


    “娃啊,不是叔不肯幫這個忙,叔也是無能為力,你家娃被陰間點了名的,我的本事要不回來。”


    爺爺的母親聽到這話,又開始哭。反而爺爺的父親聽出來先生還有後話,把母親罵了一通,婦道人家就知道哭。


    “咳咳,你們還是抓緊時間往北走吧。”


    先生說了這麽一句之後,就沒有再說什麽,揮了揮手示意出門。


    出了門,把爺爺抱上馬車。爺爺的父親認為往北走,就是去市區醫院的意思。畢竟縣城往北走可以通向市區。


    馬車上準備了幹糧和衣物,原本就是準備去市區的。爺爺的父親駕著馬車,出了紅花村索性直接往北上了縣道。


    出了縣城四五個小時之後,天就開始變暗了。路過的村子,偶爾有人家泛著淡淡的的燭光。


    爺爺的父親將馬車速度放慢,跳下馬車,走在前麵牽著草繩編織的籠頭。


    “現在還好,牽著馬車能看到路,晚一點就隻能指望月亮光了。”


    “你餓不餓?趕路幾個小時了,停下來休息一會兒,吃點幹糧。”


    爺爺的母親坐在馬車上,解開包袱,將水壺遞給爺爺的父親。


    “到前麵村子再歇,過了前麵的村子就進入隔壁縣城了,再有三個縣城就到市裏了。”


    爺爺的父親接過水壺,喝了一小口水,望著遠處的的天空,心裏估摸著到前麵村子的距離。


    又走了一個人多小時,山頭升起了一輪明月。爺爺的父親鬆了口氣,總算可以看清馬路了,跳上馬車,錘了錘腿腳。


    “前麵就是我說的那個村子了,進了村子找戶沒睡的人家,問人要點開水。”


    馬車即將進入村口的時候,趕車的父親,忽然勒住馬車。抱著爺爺的母親,看到路邊上蹲坐著一個人影,人影抽著旱煙,煙鬥發出的紅光一閃一閃。


    走進一看,兩人大吃一驚,蹲在路邊的老漢,正是經常在縣城見到的流浪漢。


    這個年代,很多地方鬧饑荒,流浪的人時常會遇到。至於為什麽會留意到這個流浪漢,是因為這個流浪漢跟其他的人不同。


    前不久,這個流浪漢路過爺爺家門口,直接走進院子,跟正在砌院牆的父親開口討碗水喝。


    在牆下幫忙給父親遞磚的母親見狀,盛了一碗早晨剩下的小米湯,流浪漢也不說謝,端起碗就一口氣喝完。


    喝完小米湯之後,流浪漢把碗遞給母親。嘴裏說道,我喝你家的米粥,然後幫你砌牆,屬於交換,兩不相欠。挽起袖子,就開始幫父親砌牆。


    約莫幹了一個小時,流浪漢看了一眼正在院子裏玩耍的爺爺,朝著爺爺做了一個鬼臉。說了句,一碗米粥的活就隻能做這麽多,再多就產生因果了。


    也不管父親的挽留吃頓便飯,摔摔衣袖,就沿著胡同離開了。


    當時爺爺的母親還說了句,真是個怪老頭。


    此時三更半夜,在即將出縣城的路邊遇到這個流浪漢,兩人都感覺到奇怪。


    爺爺的父親將馬車停在老者旁邊,老者看了馬車一眼,繼續抽著旱煙杆子。


    “老漢,天這麽黑,你在這是弄啥?”


    “等你們!”老者頭也不抬的說了一句。


    “等我們?”爺爺的父親疑惑的問道。


    “五火入巽又相生,絕命陰金百鬼凶,專殺小口定絕嗣,黑若煙炭,終須壽夭。”


    老者說完之後,站了起來,將手上的旱煙鬥在路邊石塊上敲了敲,還在冒著煙的煙絲,從煙鬥滾落出來。


    爺爺的父親愣在原地,爺爺的母親莫不著頭腦,用手肘頂了一下父親,小聲問道:“他說啥哩?”


    爺爺的父親讀過一些書,聽出來老者話中的大概意思,就是說自己家的孩子沒救了。


    隻見爺爺的父親走到老者麵前,“撲通”一聲就跪倒在老者身前。


    “老漢,救救我家孩兒!”


    老者盯著跪在身前的父親,並沒有將身前的人扶起來。


    “你跪我,倒也承受的起。不過我話說在前麵,你家孩子我可以救,救活之後,他得拜我為師,跟我一起生活十五年。”


    老者剛說完,爺爺的母親盯著老者,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驚叫一聲:“十五年?”


    “嗯,每年過年的時候,可以回這裏住幾天。”


    爺爺的母親看著自己的男人,想想十五年,心裏極大的不舍,眼淚就開始不住的掉。


    馬車上躺著的爺爺,此時竟然發出一聲沉悶的輕哼。父親看著奄奄一息的爺爺,心裏一橫,點頭就答應了老者。


    “你起來吧!我叫老李!”老者伸出雙手,將跪在身前的父親扶了起來。


    老李指了指旁邊的一條岔路,跟爺爺的父親說道:“秦小娃,馬車跟著這條路走,今晚來不及了,明天再救我徒弟。”


    最終馬車停在一處破舊的院子門口,院子裏有兩孔窯洞。


    “你們睡這間窯洞,我徒弟今晚跟我睡。做飯的家夥齊全,明天記得早起做好早飯。”


    老李說完之後,就將爺爺從馬車上輕輕的抱起來,走進另一孔窯洞。


    “你咋就答應了?你不怕他是壞人?”


    進了窯洞,果然裏麵生活設施齊全,爺爺的母親用火柴點燃蠟燭,小聲的說道。


    “難道還有其他的辦法?這個老李第一次見到就感覺不是一般人,你剛看到他抱娃的樣子了嗎?一看就不是壞人。”


    爺爺的母親想到之前老李抱自家孩子的時候,臉上露出的慈祥,以及輕柔的動作,放心了一些。


    “趕緊睡吧,明天早起,煮點小米湯,烙點蔥花餅,包袱裏還有一點我帶的鹹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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