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為吃過早飯,叔公和爺爺他們會一起挨家挨戶給寨子裏的居民拜年。


    我印象中每年的大年初一,李家村的村長會在村子裏走一趟,跟每一戶人家說吉利的話詞,遇到小孩會從口袋裏掏出來糖果和蜜餞。


    叔公和爺爺他們幾人,吃過飯隻是讓初九擺了一張長桌在屋子門口,然後擺上茶杯和茶壺。幾人就圍著長桌喝茶聊天。


    我正在好奇這是什麽風俗的時候,聽到遠處傳來一陣嘰嘰喳喳的說笑聲,不用想就知道是米粒和瀾溪她們幾個。


    米粒和瀾溪一行幾人,依舊穿著初九買的新衣服和球鞋。鵝卵石鋪就的小路,配合如畫般的山水風景,自然形成一道靚麗的風景線。


    走到叔公門前,米粒為首,瀾溪最後,八個人依次站成一排。滿臉笑意的用方言跟叔公說了一連串的話語。


    叔公笑著點點頭,用方言大聲回複了一句聽不懂的詞語,然後站立起來,給米粒幾人發了紅包。


    隨手簡淑奶奶和持明法師也笑著給大夥發了紅包。


    幾人當著叔公他們的麵,將紅包拆開,拿出裏麵的壓歲錢。一隻手將紅包舉過頭頂,對著天空晃了一晃,然後雙手恭恭敬敬的將空紅包放回桌上。


    她們拆爺爺給的紅包,看到裏麵五十塊錢的麵值,所有人臉上露出欣喜。空紅包放在桌上的時候,大聲說了一句祝福詞。


    叔公冷豔盯著爺爺,一副不滿的樣子。爺爺一臉壞笑的攤了攤手,做了個無奈的表情。


    “別看我,紅包是秦風裝的,我也不知道裏麵有這麽多錢,實在不好意思,搶了你的風頭。”


    爺爺雖然嘴上這麽說,臉上卻難掩得意的神情。持明法師小聲嘀咕了一句,這老頭改不了讓人討厭的嘴臉。


    爺爺順嘴回了句,等你找到傳人再跟我比劃比劃,哎,我孫子太優秀,沒辦法。


    持明法師氣的冷哼一聲,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我用嘴型對著他說了句:“三千塊錢”,持明法師馬上滿臉笑意,嘴裏笑說著還是秦風小兄弟怎麽看怎麽順眼。


    “你喊我孫子小兄弟,喊我什麽呀?我可沒有給你準備紅包。”


    爺爺剛過完嘴癮,持明法師猛的朝著爺爺揮拳,砂鍋大的拳頭,將爺爺從座椅上推倒在地。


    “阿彌陀佛,老僧亂了心境,罪過罪過。”


    持明法師看到摔倒在地的爺爺,念了句佛號,臉上哪有罪過的表情,全然一副得意。


    這一幕把我和初九看的愣住了。簡淑奶奶抿嘴笑了許久之後,告訴我,別看平時這倆人鬥嘴厲害,出去辦事的時候,持明法師永遠擋在你爺爺身前的。


    叔公至始至終都無視爺爺和持明法師的打鬧。從地上爬起來,拍著衣服上灰塵的爺爺嘴角露出的笑意,我才想明白,他們之間的友誼,已經無法割舍。


    瀾溪過來挽著我和初九的胳膊,催促著趕緊出發,不然中午之前就到不了了。


    “出發?”


    “登山啦,大年初一我們要登上最高的那座山,寓意來年凡事順利,就是那座。”


    米粒隨手指了指叔公屋子背後的大山,原來屋子後麵有一條上山的小路。


    我以為爺爺和叔公也會一同前去討個吉利。初九告訴我,接待完晚輩之後,叔公他們一會還要去給年長的人家去拜年的。


    大山裏的姑娘確實都是登山高手,兩個多小時的路程沒有停歇,到了山頂之後,我坐在一塊石板上,偷偷的揉了揉發脹的小腿。


    放眼望去,雄壯巍峨的山峰,被冬日的驕陽鍍上了一層暖暖的金色,更顯得峻峭,壯觀!


    驕陽的光柱柔和又溫暖,宛如一道透明的金紗,輕柔的籠罩著大山裏高大的樹枝,所有的枝葉都被暖陽鍍上一層淺金色。


    不知是誰起了一句歌謠,一聲甜脆的歌聲傳到對麵的山穀中開始回蕩,隨後幾個女孩都笑著開口吟唱。


    一道道亮麗的歌喉,清麗之中蘊藏著無窮的力量。旋轉的節拍,閃爍的音符,都在一瞬間綻放。


    那歌聲如昨夜長街上的篝火,熱情抒寫出無窮的力量。那聲音似黃鸝,婉轉悠揚唱出歡快的光芒。那歌聲,是女孩們青春的釋放,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希望。


    我被這群歌聲深深地感染,不由的揮手打著節拍。雖然聽不懂詞句,整個人卻熱血沸騰,仿佛自己沉醉在歡騰之中的海洋。


    回到屋子裏的時候,太陽即將落山,桌上已經擺滿了菜肴。


    初九大笑著挽起袖子跳上桌前的竹椅,叔公沒好氣的笑著在初九腦門上輕拍了一下。


    我剛坐到初九旁邊,身邊空氣中似乎出現一陣漣漪。叔公猛的放下手中的筷子,反手從腰上的布包裏掏出一張符紙捏在手上,持明法師瞪大眼睛,盯著我身旁,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哥哥,哥哥,靜兒來啦。”


    一聲如鈴鐺的歡快聲響起,我和初九的身後出現一道俏皮活潑的身影,正是幾日不見的靜兒。


    在叔公和持明法師不可思議的眼神中,靜兒猶如八爪魚一樣,掛在我和初九身上,兩隻手緊緊的摟住我們的脖子。


    “哥哥,我想你們啦,有人欺負靜兒,嗚嗚嗚。”


    靜兒無視了身邊的其他人,又或者她以為普通人是看不到她的,總之嘴巴沒有停歇地說了一連串的話語。


    “哥哥,這裏是哪裏啊?好漂亮啊!哥哥,我不在的這一會發生了什麽事?怎麽四周有鬼的味道,有很多鬼來過這裏嗎?”


    靜兒環顧了一下四周疑惑的問道,說著要是有鬼欺負哥哥,她一定把他們都揍跑掉。


    “咳咳!這個小丫頭是?”


    叔公猛然開口說話,靜兒驚叫一聲跳到我和初九身後,眨著眼睛看著麵前的幾人,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發現麵前的幾人都非常人。


    初九將領路人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叔公和爺爺,我隨後跟大家介紹了靜兒。


    靜兒聽完我的介紹,歡快的跳到爺爺和叔公身邊,挽著爺爺的胳膊,搖晃著撒嬌,跟叔公他們幾人問好。


    爺爺臉上露出笑容,開心的說著丫頭真是機靈,就如遇到李家村的小孩,隨手習慣性的摸了摸靜兒的腦袋。手放在靜兒頭頂的時候,整個人忽然愣住了。


    叔公眼神中同樣露出詫異,他跟爺爺對視一眼之後,兩人起身就沿著樓梯跑上了二樓。


    “呀!兩位爺爺怎麽啦?是不是靜兒嚇到他們啦?”


    靜兒睜大眼睛愣在原地,盯著樓梯眼中流露出委屈,一副隨時要哭出來的模樣。


    這個時候,樓梯傳來一陣急切的響動,爺爺和叔公去而複返,叔公手中握著一個瓷瓶。


    叔公二話不說,將手中的瓷瓶塞到靜兒手中。


    靜兒疑惑的看看叔公,將瓷瓶的蓋子打開,僅看了一眼之後,靜兒就將瓷瓶蓋好,一下子撲到叔公懷裏,抱著叔公,眼淚就開始往下掉。


    “爺爺,你們對靜兒太好啦,剛才牛大人和馬大人還跟我說,讓我好好修煉,不要到處亂跑,沒有天材地寶輔助,我得百年才能成為陰司。沒想到,沒想到,嗚嗚嗚。”


    靜兒抱著叔公,哭泣的身體開始抖動,我們都看的出來,靜兒的喜極而泣。


    “爺爺,叔公給了靜兒什麽?靜兒這麽激動?”


    爺爺看著眼前的一切,微微歎了口氣搖了搖頭,笑著說道: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虧我們研究了這麽多年,原來師傅早就計劃好了。”


    “爺爺,什麽早就計劃好了?你到底在說什麽呢?叔公給靜兒的是什麽?”


    聽聞爺爺自言自語,我更加的疑惑,又一次追問爺爺。


    爺爺對著我揮了揮手,示意讓我稍等一下,他麵色複雜的看向叔公。隻見叔公同樣神情恍惚,任由靜兒抱著自己哭了許久才反應過來,柔聲安慰著靜兒。


    靜兒心情恢複平靜,不再哭泣之後,叔公示意大家吃飯,邊吃邊聊。初九又搬了張椅子,靜兒欣喜的坐在我和初九中間。


    叔公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看了看爺爺,意思是讓爺爺來告訴大家。


    爺爺沒有推脫點了點頭,拿起筷子夾了口菜放進嘴裏,同樣端起酒杯喝了口酒。看著正前方坐著的靜兒,臉上又一次露出笑意。


    靜兒手中的瓷瓶要從爺爺最後一次見到師祖說起。師祖留下兩個木箱,其中一箱裏麵的法器,爺爺交給了叔公。


    叔公整理法器的時候,從裏麵發現一個小瓷瓶,瓷瓶背後貼著一張紙貼,上麵有毛筆寫了幾個小字。


    “鮫人淚,代我贈予。”


    代師傅贈予?贈予誰?爺爺和叔公研究了許久,一直沒有明白是什麽意思。


    鮫人淚作為至陰之物,除了收藏價值之外,隻能作為鬼道的至寶。叔公所學的道術中,確定用不到這個材料作為道術法器。


    而師祖又將這個瓷瓶擺在顯眼的位置。兩人猜測了很多種可能,一度認為鳳凰血的線索就在這個瓷瓶上,為此兩人還花了幾個月出了一趟海。


    隨後很多年,爺爺和叔公見麵就會討論這個瓷瓶的線索和意義。爺爺也曾起卦推算,卦相顯示靜等。直到剛才見到靜兒,初九說了領路人的事情,爺爺和叔公才反應過來,原來師祖早就算計好這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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