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請等一下。”怎麽才一會兒工夫,他又換了一套衣裳,這人比女人還愛美哩。


    前麵的人聞聲駐足,回眸一望,是她?軒眉不禁揚了揚,現出一抹連自己也不明白的喜色。


    “有何指教?”對方禮貌地問。


    才一眨眼,他的口氣竟有一百八十度的轉變。穆清禁不住一陣納悶,猜不透其中的玄機究竟何在。


    “我……”他不知是好人壞人,這樣冒昧開口求援妥當嗎?


    “想跟你打個商量。”


    居然有女人敢眼他“打個商量”?有意思。


    史劍弘斂起輕銳的神色,佯裝肅穆的等著她準備商量的內容。


    “我手然一身到這裏,無依無靠,”拜托,他可不可以別擠出那種怪異複可笑的表情,這樣她怎麽說得下去?算了,直截了當,挑明著問:“你願意幫我嗎?”


    “怎麽幫?”他倒也幹脆。


    是啊,怎麽幫?借錢?找工作?就一個初初見麵的陌生人而言,他幫的已經是天大的忙了呀。


    穆清唇瓣翕動了下,複黯然地垂下蝶首。


    “你需要一個暫時住宿的地方?”他盯著她的俏臉,良久,解意的點點頭。“然後呢?”


    “然後我再想辦法回台灣去。”穆清忐忑地望著他,深恐他一口拒絕她的要求。


    “回台灣?”史劍弘大惑不解。


    “是啊,我告訴過你,我是從台灣來的……”這人真健忘,剛剛明明是他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的,這會兒又似乎全不記得。


    史劍弘盯著她好生端詳了許久,這女孩怕未滿二十歲吧,身上這襲過度成熟的仿冒名牌衣飾,雖然很貼適地展現出她勻稱的身段,卻也顯露出她欲蓋彌彰的風塵味。


    下一秒鍾他即猜到,她是遠渡重洋來賣春的!


    史劍弘臉上原有的和氣笑容慢慢隱退,換上來的是打從心底的鄙夷和不耐。


    “遇上我算你運氣,但我隻幫你安頓一個晚上,明天一早,就給我滾回去!”在他眼裏妓女是僅供玩樂的,連販夫走卒都不如。


    優越的民族意識,讓他在血液裏湍流著局傲囂狂的激流,仿佛幕府時代目空一切的武士。


    然,看在穆清眼裏,他卻更像個不可一世,不可理喻的浪人。


    請這種人幫忙,倒不如流落街頭,至少不會感到那麽無地自容。


    “不用了,我……”


    她一句話未盡,史劍弘已斷然將之截去。“在這裏等一下,會有人來接你。”語畢,頭也不回地走向前方不遠處一家十分高級的會館。


    穆清尷尬地立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所幸,他很快地去而複返。可,這是他嗎?怎麽又換了衣服,連發型也不一樣。


    “聽說有人需要幫忙?嘿,別告訴我你是阻街女郎。”他把她的求助當成是別有用心。


    又回複他吊兒郎當,玩世不恭的本性了?


    穆清真是給搞胡塗了。


    “我,我想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想辦法。”受不了他再三的揶揄,穆清僅存的一點自尊心提醒她,再不走,肯定會受到更不堪的言語對待,於是她轉身離去。


    “會長,要不要去叫住她?”阿翔問。


    “不必。”裝模作樣的吧口他料定不出十秒鍾她就會回過頭來求他。


    “不好了,是尋夢園那票人。”阿翔忽道。


    史劍盟側臉望去,果然看見左邊騎樓下三、四個青麵猿牙在那裏東張西望,交頭接耳。


    “她好像沒發現耶,等等,她要去哪裏,糟糕!那是——”


    “去把她抓回來。”看來他是真的光火了口這女人在東京人生地不熟,遲早要出事的。


    阿翔手腳快,搶在那幫打手發現之前把她給硬拖了回來。


    “你們到底想幹麽?”穆清怒意橫生地把阿翔的手甩開。


    “你說呢?”史劍盟以眼示意,瞟向騎樓。


    “那不是……”穆清臉色倏然刷白。“老天,他們更是陰魂不散。”


    “現在不知道還需不需要區區敝人在下我,略效犬馬之勞?”他刻意用生硬的中文,將好好的一句成語說得支離破碎。


    前無去路,後有虎狼。穆清幽幽地歎了一口氣,百般無奈的向史劍盟投以楚楚可憐的眸光。“可以嗎?”


    史劍盟聳聳肩,做出一個無所謂的表情權充回答。


    “四海之內皆兄弟嘛。阿翔!”


    “會長。”阿翔恭謹的立在史劍盟身側,眼睛好奇地瞟向穆清。這小女孩美則美矣,但差風情萬種尚有一段距離,應該不合他們老大一向喜歡性感女子的脾胃才是。“會裏的招待所可能有空的房間,我現在就去安排。”


    “她不適合住那裏。”史劍盟瞅著穆清,若有所思的說:“帶她到嵐園。”


    “嵐園?”阿翔張口結舌的以為自己聽錯了。


    嵐園是史劍盟真正的家,雖然同樣位於東京,他和他老哥一年卻難得回家一兩次。偌大的毛邸隻在逢年過節祭祖時,他們才偶爾回去一趟悼念父母親,平常寧可空著,也從不招待任何人進住。今兒個竟破天荒的,準許這個姓穆的,來路不明的台灣女子暫宿,難怪阿翔會錯愕成那樣。


    “突然聽不懂我說的話了?”發什麽呆呀。史劍盟火大的橫了他一眼。


    “不是啦,”望著穆清那纖弱的背影,阿翔猶不安的問:“若是大少爺知道你讓她住進嵐園,恐怕會很不高興。”


    “放心,就是為了他,我才讓這小妮子住進嵐圈的。”史劍盟報嘴一笑,眼中綻放出莫測的星芒。


    “我不懂,為什麽是為了大少爺?這台灣女孩眼大少爺有什麽關係?”阿翔睜大眼睛仰視著史劍盟。


    “知不知道這世界上誰最喜歡問為什麽?”


    “不知道呀,誰?”怎麽忽然把話題轉到這不相幹的問題上?


    “是豬。”


    “真的?為什麽?”


    史劍盟縱聲大笑,真是敗給他了。“快帶她到嵐園去,想違抗我的命令?”


    “是,不,不是……我隻是……呢,好的,我立刻去安排。”依令行事是南彰會會員最高原則,他是怎麽搞的支支吾吾,活得不耐煩嗎?本來讓穆清住到嵐園去已經很不可思議了,但阿翔作夢也想不到,還會有更令他跌破眼鏡的事情在後頭。


    “不用那麽麻煩,我隻要隨便找一家旅館住一個晚上,明天就回台灣去。”穆清天真的認定,那個叫嵐園的地方八成是這些流氓的大本營,一旦住了進去,恐怕又要費好大的勁才能逃出來。


    “這些錢不知道夠不夠?”


    阿翔約略瞄了一下那寒穆得亂不起眼的小皮包,用很含蓄的語調說:“在東京隨便一家旅館一個晚上的住宿費大約是新台幣六千元,加上回台灣的機票,總共兩萬多塊跑不掉吧。這些錢大概夠你在這兒遊蕩一天,然後你就必須夜宿街頭,或行乞度日。”


    穆清呆掉了。這是什麽鬼地方,消費如這樣驚人?朱嫂找人教她日語,可沒把日本的風土民情,經濟現況一並交代清楚。


    “那我……”她猶舉棋不定時,史劍盟打了一個好大的哈欠,充份表達他的不耐。


    “給她十萬元,打發掉,不要讓她再來浪費我的時間。”羅唆又不知好歹的女人,害他到現在還不能安安穩穩躺在床上享受馬殺雞。掃興!


    說完,領著一行人穿過大街揚長而去。


    穆清手裏捧著阿翔塞給她的十萬元,呆愣的樣在那兒,她怎麽也沒想到,第一次到向往已久的日本來,竟然就被當成乞丐般施舍。“喂,你們至少留個電話給我,日後我定當如數奉還。”


    人家根本不理會她,連頭都沒回。


    “不必了啦,”一個陌生的女聲操著台灣口音,突地從背後飄來。“人家連地址都沒告訴你,就是擺明了不巴望你還。”


    穆清惶惑的轉頭張望,隻見一名打扮人時,十分俏麗的女郎站在後頭的車牌下,笑盈盈的盯著她。


    “你好,我是銀座凡爾事玫瑰的百惠。剛到東京?”她落落大方的自我介紹,並遞上一張燙金的名片。


    “是的。”穆清把名片握在手裏,戒慎的點點頭。“但,我明天就要回去了。”


    “回去做什麽?讓你老爸老媽再度把你推進火坑?”見穆清臉色微變,她竟大聲笑了起來。“想知道我是怎樣猜到的?唉,像你這麽年輕的女孩子,不在學校努力k書,卻跑到這兒來流浪街頭,十之八九都是給拐了來的,跟我當年的遭遇一模一樣。”


    “你也……”同是天涯淪落人?單憑這句話,她就沒頭沒腦地打心裏產生一般要命的親切感,殊不知對方也極有可能是另一種黑心腸的人口販子。“你府上哪裏?”


    “別府上府下的文滔滔當客套。我家住花蓮,到日本八年六個月了,目前的專職工作是舞女。”


    “哦?很高興認識你。”除此之外,穆清委實不知接口說什麽才好。


    “又來這套不痛不癢的交際用語。你幹麽要高興認識我?萬一我也是麵善心惡的壞女人呢?”百惠哈哈大笑,打開手提包,掏出一根香煙銜在兩唇間,點上火以後,用力地吸了一大口,再從鼻子噴出來。“從現在開始,你就要做你自己的主人了,凡事要慎重再三。想回台灣?走吧,機場十一點關門,從這裏趕過去,大概還來得及。”


    “你要陪我去?”她也許不是什麽壞女人,可這麽好心,又不免啟人疑竇。


    “我今天剛好特休,就當去兜風好了。”看穆清緊張兮兮的抱著那隻俗又有力的包包,不覺好笑。“放心啦,十萬塊我還沒放在眼裏呢。”說完,揮手招來一部計程車,自作主張的就把穆清推進後座。


    “對不起,我真是被嚇怕了。”


    “很正常的反應,你如果不提防我,那你就沒救了。”百惠把煙熄掉,幽幽地歎了一口氣。“老實說,我很不希望你回去,以你這副長相,在東京肯定能混得比我出色。”


    “你打算在這一行做一輩子?”她漫不經心的間,眼睛則好奇地瞟向車窗外。


    好安靜,黃昏時的人潮仿佛一下全湧向四麵八方而去,沒有一個人願意在這裏流連駐足。和銀座的熱鬧局促相較起來,這兒簡直就像一座死城。


    “傻瓜,一輩子?誰要你。”百惠叨絮地說:“我們這行的平均壽命是十五年,出道得早一點或許能熬個二十年,然後就得包袱款款回家吃老本了。”


    呀,機場附近的商家都關門了,袤廣的腹地,僅剩寥落的幾個趕搭晚班飛機的旅人。


    等等,徘徊在旋轉門外的,那不就是……陳董?!他終究是不肯放過她。


    “到了,下車吧。”百惠道。


    “不要,不要下車!”穆清慌忙把她開了一半的車門拉回來。


    “司機先生,請你繼續往前開好嗎?”


    “怎麽回事?”百惠訝然問。


    “是他們!”穆清指著在機場門口來回踱步,東張西望的陳董說:“把我從台灣騙來的那個人,守在那裏。”


    “王八蛋!”百惠忿忿碎了一口,怒道:“這些吃人不吐骨頭的惡棍,早晚要遭到天譴的。”


    “你想,他們會不會一直等在那裏,不讓我回台灣?”真是那樣就完了。


    “百分之百。”百惠肯定的說:“他們把你拐到這兒,包準花了不少錢,豈能這麽輕易就讓你飛了。起碼你得先躲一陣子再說。”


    “躲?我能躲到哪裏去?再說,我身上的錢也不允許我在這裏停留太久。”穆清回眸恨恨地瞟了一眼惡狠般的陳董,繼之想起台灣那個見錢眼開的朱嫂,和一點也不溫暖的家。難道天下之大,竟沒有她可以容身的地方?


    “不管怎樣,先到我家窩一晚吧。”這麽一折騰,都快午夜了。


    “會不會太麻煩你?”萍水相逢,難得百惠願意這樣幫她。


    “你隻要別擔心會被我賣掉就好了。”百惠仰頭爽朗的哈哈大笑,惹來司機好奇的側目。


    她的手機在這時響起。“喂,啥?生病?你也幫幫忙,什麽時候不好生病,我一休假你就問題一堆。好啦,好啦!”


    “你必須回去上班了?”穆清憂心的問。


    “是啊,真討厭。”百惠拿出紙筆,寫了一個地址連同一串鑰匙交給她。“你先回我多摩市的住所休息,四個小時後,我就回來。”


    “要我一個人去?你不怕我……”她怎能這樣相信她?


    “你都不怕我了,我怕你做啥?”她又笑得驚天動地了,穆清從沒見過這麽愛笑的人。“要是你覺得無聊,又擔心迷路,跟我到‘公司''去逛逛也是可以的啦。”


    穆清被她說的“公司”和滑稽的表情弄得嘍哧一笑。


    “唉,你笑起來的樣子真好看,以後沒事就該多笑笑。”


    “謝謝你的讚美。”像她這麽倒黴透頂的人,沒有當街放聲大哭已經夠堅強的了,哪還笑得出來。“從這裏到你住的地方很近嗎?”


    “大約四十公裏左右。從新宿搭上京王小田急線的電車往西行,三十五分鍾可以到達多摩市。然後你再搭計程車,十幾分鍾就到我那可愛的小窩了。”


    聽起來似乎有些兒複雜耶。她在此人生地不熟,萬一弄錯或又遇上陳董那幫人,豈不摻斃了。


    “我想,我還是跟你去‘公司''逛逛好了。去一下,應該不會妨礙到你工作吧?”她曾在含煙閣待了快五年,對那種送往迎來的地方,倒也不是太恐懼。


    “當然不會。有你作伴,今晚的班一定可以上得快樂一點。”說完話,百惠又笑得兩肩亂顫。


    ************************


    銀莊八丁目


    八丁目是個高級俱樂部雲集的地方,據說光是坐下來喝一杯白開水就得花五萬日圓,要是請小姐陪酒作樂,那花費可就不是一般上班族負擔得起的。


    此時的史劍弘了無睡意。這間夜總會附設的澡堂,本來十二點就不接待客人了,因為他在,整個二樓依然燈火通明。


    蒸氣缸中,他舒服的倘樣在白玉池裏,享受浴女的揉搓捏拿。朦朧中,又憶起多年前的往事……


    父親一生清白從政,卻被政敵陷害,蒙受不白之冤,最後更被政敵慫恿的愚夫以一顆廉價的子彈結束了生命,那年他和弟弟才十三歲。父親走後,他兄弟兩人就在眾人鄙視的眼光中忍辱偷生。


    加人黑社會是史劍盟當時唯一的選擇,而他則醉心於政治,發誓要在日本政壇闖出一番局麵,並給予敵人迎頭痛擊。


    “別人需要奮鬥二十年,你們隻要短短幾年就能達成。隻要你二人發揮所長,合作無間,日本的明天將是你們的天下。”


    就是憑著前南彰會會長田中渡海這句話,他兄弟倆挺著胸膛勇往直前,一個在國會殿堂衝鋒陷陣,嶄露頭角;一個在刀口上舔血爭地盤,一晃眼又過了十五年。


    昔日的情景仿佛一場殘酷的惡夢。他是地獄來的男人,被現實煎熬得冷心冷血,無情無淚。


    “史議員,在想事情?”負責服侍他的小姐為他取來浴衣披上,手指不經意地摩挲過他寬廣的肩背,心口不自禁地一陣狂跳。


    迷人的男子,可惜沒有心。每回他來,總是指名由她服侍,但從不與她交談。女人是用來尋歡取樂,不是用來談心的。他的心事隻說給自己聽。


    衝洗後。回到他的私人貴賓室,好好來一頓抨腳、捏腿、按摩。


    這時助理們一一來向他匯報所有議案的審核情形,以及掛在史劍盟名下,實際上屬於他的各個會館的營運狀況。


    “這個月的營收多收了兩成。”阿翔打開一隻皮箱,裏頭裝著滿滿的美鈔。


    “唔。我們留下六成,剩下的四成讓兄弟們分了。你有沒有別的意見?”他轉頭瞅向史劍盟。


    史劍盟搖搖頭。場裏的事,哪件不是他老哥說了算數。


    “我要見史議員,我要見他!”外頭吵擾得很厲害,助理顯然快招架不住。“求你們讓我見見他!”


    喧鬧過後,助理滿頭大汗的押著一名長相斯文,氣字不俗的男子進來。


    “對不起,史先生,他……”


    “史會長。”男子沒等助理說完就咚一聲脆在地上,搶白道:“請你用八百萬買下我這條命。”猛一抬頭,見到座上的兄弟兩人,赫然一驚。


    “什麽理由?”史劍盟問。


    “因為我母親,我母親急需八百萬去挽回性命。”男子名叫池內靖,是一名相當傑出的報社記者。他能知道史家兄弟在此秘密會商要事,大概也是靠著這個特殊的身份打聽來的。


    “在哪家醫院?”史劍弘開口問道。


    “史先生,不用先調查一下嗎?”阿翔擔心其中有詐。


    史劍弘隻是笑了笑,已經閉上眼睛,悠然的事受全身舒暢的快感。


    “起來吧。”史劍盟最是了解他大哥的心意,舉凡人才,就算人家不來投靠也要想辦法加以攏絡,何況對方已自動送上門來。“阿翔會陪你到醫院。”


    池內靖如蒙天恩地叩首,起身走到門口,慨然回首,“從今而後,我這條命就是您的了。”


    史劍弘依然雙眼低垂,不置可否。八百萬買一條命,是很上算的交易,特別是一條錚錚漢子的命。當耳中傳來房門圈上的聲音時,他不動聲色地,在心底,笑了。


    **********************


    銀座的夜生活是多采多姿的。隻要你有錢,想要什麽樣的服務,任何排場,都能隨君所願。


    “今天我們是特地來為史議員接風洗塵的。”頂級的包廂內坐了六個各懷心事的男人。


    史劍弘懶洋洋的端起酒杯,心不在焉地吸了一口。


    坐在他對麵的三名吉野幫份子,其實是他們南彰會的死對頭,專門幫一批三流政客幹些不法勾當。今晚更夠煩的了,想好好睡上一覺都難。這群江湖敗類找到這兒來,目的絕非隻是為了替他洗塵。


    “史議員和史會長剛回國,想必還沒聽說那位新調來的警政署長。”史劍弘態度冷淡,逼得他們拚命找話題好提起他的興趣。


    史劍盟倒是興味盎然。“你是說六本木的警局署長換人了?”


    “沒錯,三天前的事。換來了一名高貴典雅的大美人。”


    美人適合當警察嗎?而且還爬到署長的位子,這個女人可真是警界的奇葩。


    史劍弘濃墨也似的軒眉挑動了下,很輕很輕地。


    坐他對麵的吉野幫份子注意到了。打鐵趁熱,續進讒言,“若是史議員有興趣,我們現在就去把她‘請''來。”


    請還是抓?無法無天的家夥口史劍弘原就沒有表情的臉龐不悅地結上一層寒霜。


    “你有毛病啊!我們是角頭兄弟耶,見了條子躲都來不及,還請人家來做啥?自投羅網?”驢蛋!


    “我們當然不是用你的名義,而是史議員……”道上的人都知道,史家兄弟一個冷鬱,一個火爆,哥哥比弟弟難對付,他們卻連弟弟也恐懼三分。


    “別再拐彎抹角,破壞大家的興致。直接說明你們的目的吧。”時差尚未調整過來,疲憊襲上心頭,此時此刻隻有女人才能提起他丁點的興趣。


    “史議員真是快人快語。既然這樣,我們就直說了,是……是關於照片的事,我們得到消息,你們今天在機場外拿到了一張照片,那是呃……關係著我們議員的聲譽,所以二請你高抬貴手。”


    ********************


    “就你們這兩個貨色,也敢來眼我們會長談條件?”阿翔忽地站了起來。


    “何必發那麽大火。”見史家兄弟不給麵子,吉野幫份子口氣頓時變得強硬。“你們該知道,我們大哥也不是好惹的。”


    “那敢情好,愈不好惹的我們愈有興趣。”


    “你不怕——”伸手想到口袋裏掏家夥。


    “該怕的是你們吧。”阿翔的動作比他們剛好快那麽一點點,他以食指指著那名衝動的吉野幫份子的鼻尖道:“罩子放亮點,看看你的四周。”


    三人怔愣地左右一瞧,各個屏風後不知何時多了七、八個西裝筆挺,麵色凶悍的大個子。


    “史議員、史會長請息怒,我們隻是奉命行事。”拿杯子的手顫抖得好厲害。


    “回去告訴你們老大,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三天後,我在二丁目的酒吧等他。”


    “是。我們一定把你的話帶到。”三個人爭先恐後地倉皇逃出包廂。


    吉野幫的嘍羅一走,史劍盟也急著閃人。這地方是他老哥的溫柔鄉,和他的脾胃不合,還是回他的地盤自在些。


    走到門口,忽聽到史劍弘問:“那個台灣女孩,你安排好了?”


    “沒,給了她十萬元,打發掉了。”眼尾不經意地往他老哥臉龐一瞟,唔,有一抹異樣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


    “回台灣?”


    難得他老哥對一個女子這麽有興趣,可惜,該留住她的。


    “也許吧,叫阿翔去查查看。”


    “不必。”走了也好,如果她是個好女孩,就不該留下來。


    既解意又識時務的媽媽桑一見史劍盟離去,馬上從屏風後笑盈盈的走上來。


    “今晚真煩死人了,我找小姐給你舒舒心。”媽媽桑才走不到一分鍾,眾人就聽到銀鈴般的笑聲回落在冷涼的空氣中。


    “不好意思,來晚了。”百惠一走進來,史劍弘的眼睛陡然一亮,焦點投射在她和她背後那女孩身上。


    怎麽又是她?她沒有回去?


    看他一臉狐疑,百惠這才恍然大悟,小聲的跟穆清說:“冤家路窄,不知該說幸運還是倒黴。”


    “不回台灣了?”史劍弘嘲弄地院向窘迫不安的穆清。“騙子兼妓女,你的興趣可真廣泛。”


    “請別誤會,她不是這兒的小姐,她隻是……”話沒說完咧,史劍弘已揮手製止。


    “既然來了就坐下來吧,她的鍾點費我照付。”伸手一拉,把穆清扯到他身旁的沙發椅上。“十萬元能買你幾個鍾頭?”


    “一秒鍾都不可能。”穆清很有骨氣的把他的手掰開,並將那隻裝著鈔票的信封塞回去給他。“百惠姐,我到外麵等你。”


    “站住。”史劍弘有意纏上她。“要我帶你出場?行。”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穆清氣得咬牙切齒。


    “什麽意思都好,總之今晚你是我的。”他蠻橫地拉著她走出包廂,壓根不理會百惠再三的解釋。


    “史先生,史先生!完了,怎麽會變成這樣呢?”饒是在歡場打滾多年的她,碰上了這種場麵,也像無頭蒼蠅一樣,六神無主。


    “不必白費力氣了,一旦史先生決定要做的事,誰也改變不了的。”媽媽桑倒是樂觀其成地攬住欲追出去製止史劍弘的百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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