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山下,仰首而望,那山上亭台樓閣,隱沒於雲霧之間,難掩富貴繁華。


    這黃鶴山莊周遭險峻,又有旗幡點綴,巨木落於周遭,奇石林立,小陣七十二,大陣三十六,處處都有布置,陡然一望,氣象莊嚴,絕對是易守難攻之險地。


    便是派上成千上萬的精兵,若無良法,或會盡歿於此。


    我眯眼打量著,這黃鶴山莊,給我的感覺,一如黃泉路上的小無相山,乃天生險地,常人難以逾越之高峰。


    難怪無論是殺雞客龍三,還是回魂娘子麻四娘,對於黃鶴子這人,多少都有些敬畏與提防。


    不看本人,擁有著這等家業,那黃鶴子也的確是一方豪雄霸主。


    這種人,平日裏能不得罪,最好別得罪。


    但問題是,現如今他準備娶我的“大嫂”,這事兒說什麽,都不能忍。


    來到黃鶴山莊之前,石階之上,皆是濃霧。


    顯然這護山法陣大開,拒絕訪客。


    但我們有心於此,也是並無顧忌,龍三直接上去叫門。


    但見他步踏鬥罡,一通作法,卻讓銀亮小刀衝天而起,口中厲嘯三聲,然後朗聲說道:“殺雞客龍三,回魂娘子麻四娘,聯袂而至,與黃大哥道喜了……”


    來的路上,我們商量過了,此事以兩人挑頭,將我暫且藏下,當做後手。


    這等叫門過後,卻有一垂髫道童於霧中浮現,朝著我們拱手。


    道童說道:“主人後日大婚,此刻正於庵堂沐浴焚香,以待吉時,恕不能及時迎接,還請兩位大人於後日再來,屆時山莊上下,必將掃榻以待……”


    他說得客氣,但拒絕的意思卻很是明顯。


    龍三聽了,臉色一變,頓時怒聲說道:“好啊,黃大哥這新郎官還沒當上,便翻臉不認人了,讓兄弟們吃了閉門羹去,對吧?”


    麻四娘也走上前去,寒聲說道:“新婦是我家妹子,她此番出嫁,我這當娘家的,什麽也不知曉?若是不讓我見上她一麵,聊個清楚,我看黃老大這婚事,就先別辦了吧……”


    說罷,兩人也不顧臉麵,徑直往前。


    那道童也非實體,被一擊而潰,隱入陣中去。


    隨後,殺雞客龍三與回魂娘子各施手段,奮力向前,打得那護山大陣一陣浮動,人影恍惚。


    不光如此,兩人一邊衝,一邊大聲喊著,顯然是篤定那黃鶴子耐不住臉皮。


    不過也當真如兩人所想,如此鬧騰了不到十分鍾,前方雲霧消散,卻是出現了一個胖乎乎的富家翁來,身穿金錢袍,頭紮鬆鶴木,大袖一揮,冷然質問道:“兩位,我們相安無事多年,何故打到門前,鬧得如此不堪?”


    我打量那人,感覺樸實無華,氣息內斂,當真就像一富家員外郎,而不似什麽山間魔頭。


    很顯然,這位黃鶴子,也是高明,厲害到了返璞歸真,尋常人難見鋒芒的地步。


    正主出現,龍三與麻四娘都驟然收斂,恢複氣度。


    隨後由麻四娘上前,說出之前那一番說辭,指責黃鶴子拐帶良人,強娶她家妹子……黃鶴子聽了,臉色多少有些難看。


    但出人意料的,是他居然也沒有發火,而是與我們說道:“四娘,你要見小雨也行,隻不過她進了火雲洞,唯有大婚當天,方才會出來……”


    聽到這話語,無論是殺雞客,還是回魂娘子都不由得一陣錯愕:“什麽?”


    隨後回魂娘子忍不住心中驚訝,吐了一口濁氣,方才說道:“黃老大啊黃老大,你倒也是真的舍得……”


    我在旁邊聽著,心中多少也有些驚訝。


    來的路上,我也是聽了兩人說起這位黃鶴子的家底。


    要說這流放地是修行者的寧古塔,鳥不拉屎,倒也不假,但再破落的地方,終究也是有撐得起場子的一麵。


    便說那“寧古塔”,後來不也有“棒打麅子瓢舀魚、野雞飛到飯鍋裏”


    的好地方?


    在兩人口中,流放地最精華的部分,十成能有九成,都在這黃鶴山莊的管轄之地——除了那美桃鮮果之外,黃鶴山莊還有不少諸天跌落之時,遺留的碎片……其中最著名的,便是這所謂的“火雲洞”!


    何為“火雲洞”?


    尋常人或許不知,但熟知道家典故與傳說的我,卻知曉這地方,可曾經是傳說中的仙家聖地。


    早在洪荒之時,那裏麵就住著大名鼎鼎的火雲洞三聖。


    火雲洞三聖,便是天、地、人三皇。


    聽著陌生,對不對?


    但仔細聽一聽——天皇伏羲、地皇神農、人皇軒轅……熟悉了吧?


    這三位,可是成聖作祖的人物,自然不會就此跌落凡塵。


    但曾經的居所,落於黃鶴山莊之中,也是讓人豔羨,甚至嫉妒不已……隻不過黃鶴山莊身居險地,外有護山大陣,內有黃鶴子這等聞名宇內之強者,旁人就算是有些心思,也不敢妄動。


    而我,之前聽了,也覺得不過是吹牛而已。


    卻不料居然還真有。


    回魂娘子這邊說得酸意十足,黃鶴子卻微笑著說道:“黃鶴山莊諸多玄妙禁地,最為玄妙之處,便是這火雲洞——除了咱家,世間誰人也去不得……現在四娘知曉,我對洛家妹子,是真心誠意待之了吧?”


    麻四娘卻冷然說道:“火雲洞的確玄妙,不過聖人故地,自然禁製無數,我妹子孤身而往,指不定凶險無數……”


    黃鶴子說:“那處的確凶險,所以我也與她約定,雖然讓她自由出入,卻不可沉迷其中,後天吉時一到,立刻出來,否則再無機會——她也是答應了的……”


    這個胖老頭,雖是舉世強者,又於自家地盤,但對麻四娘,卻十分客氣,態度也很是平和。


    這裏麵,也不知道有多少,是看了洛姑娘麵子。


    麻四娘刁難無果,找不到別的借口,卻也不知該說什麽,而那黃鶴子卻說:“四娘若還是不信,便別走了,這兩日就住在山莊之中,於此做客……小雨一出來,你自可相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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