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人遇事,講究“中庸”二字。


    所謂“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推崇待人接物呢,需要保持中正平和,因時製宜、因物製宜、因事製宜、因地製宜……


    換句俗語,叫做“做人留一線,事後好相見”。


    講的也是這個道理。


    不能說洪秀這哥們沒有城府——要知曉,那九州鼎內的龍脈之氣,對於任何一個修行者來講,都是絕對值得追捧與敬仰的物件……


    就仿佛鯉魚躍龍門,一旦躍過,便能化身為龍了。


    用最近火熱的話題來打比方——你明明能上清華北大,結果有人把你攔了一下,然後隻能上“北大青鳥、清華同方”了,擱你你能樂意?


    這可是足可改變人生命運的事情。


    剛才見麵,洪秀沒有擼起袖子來,跟我幹仗,已經算是年輕人裏麵,足夠隱忍的性子了。


    但年輕人嘛,沒有點性子,還算是年輕人嗎?


    特別是像洪秀這種從小就一生順遂,錦衣玉食,呼風喚雨,幾乎沒有遇到過任何挫折,人人誇讚的人物,哪裏能夠受得了這等氣?


    所以等到了厲局一走,他這邊越喝越生氣,終於也算是憋不住了。


    按道理講,像他這樣的醉話,我笑笑就過了……


    畢竟人家“喝醉了嗎”!


    但……


    我聯想起昨日在黑手雙城辦公室裏喝酒時,老嶽丈喝酒時流露出來的蕭瑟之意,就知曉別看他位高權重,幾多威風,但在朝中多有掣肘,有的時候其實並不開心、如意……


    想一想黑手雙城,何等英雄人物,死亡天使這等的可怕角色,他抬手即滅……


    卻要受這等醃臢小人的掣肘與謀算,英雄唏噓。


    如此說來,別說是那九州鼎的氣運龍脈了,就算是把那九州鼎直接給我,老子也不稀罕……


    但話說回來,黑手雙城留於朝中,當真是貪圖權勢富貴嗎?


    不是……


    當然不是!


    那句話怎麽說來著——哪有什麽歲月靜好,不過是有人替你負重前行……


    我雖然選擇遠離朝堂,但對黑手雙城這種於暗夜之中砥礪前行之人,反而更加的欽佩與尊重。


    而越是如此,我對洪秀這等人物,也越發惱火。


    又或許,這些人裏麵,洪秀其實算是一個“還不錯”的,但那又如何?


    老子既然選擇了“江湖之遠”,就沒打算慣著你們過……


    洪秀被我罵了個狗血噴頭,當下又羞又怒,也是端起那酒碗來,一口飲盡,然後也把碗砸了,指著我喊道:“許秀,都是一樣同生共死的戰友,但你就從來都沒有看得起我過……”


    說完,他淚水肆流,轉身就衝出了包廂。


    場間多少有點尷尬,朱魚看了我們一眼,說:“他喝多了,我去看看,別出事……”


    說完就跑出去了,一旁的黃成衣突然嘿嘿笑了一下,說道:“那啥,秀神你到底還是問了他呢,卻連我的名字,都不曾提及……”


    我聽了,不由得笑了笑,自己倒了一杯酒,說:“得,給兄弟你賠個罪……”


    黃成衣笑嗬嗬地與我碰了一下杯子,然後低聲說道:“秀神,那啥,今天的話說得有點過於耿直了——洪隊其實也就是有點怨氣而已,讓他發泄發泄,這事兒也就過了……”


    我知道他也是為了我好,但卻還是歎了一口氣,說:“這事兒,能過得了嗎?”


    黃成義聽了,也不由得長歎一聲。


    的確,這事兒,也當真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夠擺得平的。


    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


    ……


    經過剛才一鬧,多少有點冷場。


    隨後黃成衣與歸心這邊就提出喝多了,暫且告辭。


    我也不攔著,送兩人出門,回到包廂,蕭四笑了笑,說:“你也別怪他們——洪秀背後的勢力很大,而且最近正是得意之時,即將上台的這位總局,與他們千絲萬縷,所以也不敢繼續停留……”


    我一聽,不由得愣了,問:“即將上台?你是說,陳總局要下了?”


    蕭四點頭說道:“對呀,說是咱們陳總局身體抱恙,暫時病養,後續的工作就交由新來的總局處理了……”


    我聽了,頓時就感覺眉頭一陣跳動。


    隨後我問:“那他若是病好了呢?這職位又該怎麽安排?”


    蕭四搖頭,說:“誰知道呢?據說這回陳局是被人偷襲,能保住一條命就不錯了,哪裏還談後麵的事情——對了,你不是剛剛與陳局見過麵嗎?你不知道?”


    我說:“我知道他受了傷,但不知道他要卸任了……”


    講到這裏,我突然間想明白了為何那九州鼎,這麽容易被我一言而決,轉到了馬小趙名下。


    都是因為黑手雙城即將卸任,上麵對於他的要求,不得不安排妥當。


    唉……


    雖然我也知道黑手雙城這“裝病”的背後,必有謀算……


    但一想到他從總局局座這風光無限的位置上下來了,心中多少有些憂慮。


    很顯然,在今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我們都得抱著過苦日子的想法了……


    想到這裏,我突然笑了,說:“你幹嘛不走?”


    蕭四笑了:“我走的又不是仕途,這一次耽擱這麽久,也都是等待著後續安排,現如今已經安置妥當,我就等著回茅山,去當個山野鄉人了,怕個啥?”


    我聽了,倒了酒,說道:“來,咱們這些鄉野粗人,幹一杯。”


    此刻房間裏,就隻剩下了蕭四、虎子與我。


    三個都不是外人,聊起來也沒有太多忌諱,此刻吃飯喝酒,反倒是越發暢快舒服。


    沒多久方擒虎催菜回來,瞧見屋子這麽點人,立刻知曉發生了什麽,卻也當做什麽都沒發生,依舊過來招呼。


    四人喝酒聊天,十分放鬆,不由得喝了個酩酊大醉。


    一頓酒足足喝到了下午時分,隨後各自回房休息,我一覺睡到了大天亮,聽到門外有敲門聲。


    我迷迷糊糊地爬起來,開了門,瞧見門口站著的,卻是厲局那個帶著黑眼眶眼鏡的秘書。


    秘書打量了睡眼惺忪的我,笑了笑,說:“厲局想當麵跟你聊一會兒,打你電話沒人接,我就過來親自叫你了……”


    我問:“厲局在哪兒呢?”


    秘書指著走廊盡頭的房間,說:“就那兒……”


    我揉了一下眼睛,說:“十分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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