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鬱聽到這裏,忽然起身,端端正正向藍衣書生一揖:「這位先生,在下姓趙,能否請教一二!」


    他一直對西北那邊的形勢感興趣,沒想到居然還有同好,自然要好好請教一番了。


    那書生見是一個清俊小哥來向自己請教,心中起初還有些疑惑,聊了一會兒之後,發現這位小哥瞧著年青,卻頗有見地,當下大喜,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


    聊了約莫半個時辰,眼看著該到開船時候了,雨也停了,趙鬱便從知禮那裏要過自己的荷包給了這位王先生,態度誠摯:「在下正尋找一位先生幫忙處理文書事宜,先生若是有意,請五日內到京城延慶坊柳條巷胡宅,報上貴姓即可!」


    這荷包裏有五六兩碎銀子外加二十兩銀票,足夠這位王先生盤纏一段時間了。


    那王先生神色凝重,接過荷包,拱了拱手,目送趙鬱等人離開。


    白佳寧一邊走,一邊調侃道:「二哥,你若是想請人處理書信文書,隨便多少家世清白的秀才可以聘請,怎麽看上了這個來路不明的窮酸?」


    趙鬱這會兒心情甚好,微微一笑道:「這位王先生見識廣博誌向高遠,且雙目清明眼神堅定,並非是什麽來路不明的窮酸,你別再胡說八道了!」


    他雖然隻是一個小小的親王庶子,卻也希望能為國為民踏踏實實做一些事情,像王先生這樣的大才,缺的隻是一個進身之階,而這件事他倒是可以幫忙。


    趙鬱一行人到了京城,白佳寧自帶著人回長公主府了,趙鬱也要告辭,預備先回京中王府沐浴換衣,再遞牌子進宮覲見,卻被林文懷攔住了。


    林文懷笑容溫和:「郡王,陛下得知您進京,怕是已經在延福宮等著了!」


    趙鬱一愣——皇伯父到底有什麽事?怎麽這麽急?


    趙鬱在心裏掙紮了一下,最後還是老老實實道:「林叔,我不沐浴更衣就沒法子去見皇伯父。」


    林文懷早知趙鬱好潔成癖,而且頗重儀容,心中暗笑,麵上卻甚是和氣:「郡王難道要陛下等著麽?」


    又道:「郡王是陛下嫡親的皇侄,就算在延福宮沐浴,也沒有什麽不妥!」


    林文懷話都說到這地步了,趙鬱也不好再說,卻堅持回艙房換了郡王常服,這才坐了來迎林文懷的大轎,一起進了城,往皇宮方向去了。


    慶和帝正在大慶殿與閣臣議事,聽白文怡回稟說林文懷陪著端懿郡王過來了,正在延福宮候著,心中歡喜,忙讓丞相武應文代為主持,自己則帶著白文怡匆匆回了延福宮。


    趙鬱匆匆從偏殿洗過澡出來,渾身帶著濕漉漉的水汽,聽到外麵聲音,忙與林文懷一起出去迎接。


    慶和帝含笑打量趙鬱,見他雖然戴著束發金冠,可是鴉黑頭發分明還是濕的,臉上也帶了些水汽,跟剛從水裏撈出來的小狗似的,稚氣得很,不由笑容加深:「阿鬱,你來了,平身吧!」


    趙鬱起身,乖巧地陪著慶和帝進了延福宮正殿,待慶和帝在禦榻上坐下,他這才也在一邊的錦凳上坐下。


    慶和帝絮絮問了趙鬱幾句話,不由自主又問道:「阿鬱,上回給你的零用錢花完沒有?朕再給你些吧!」


    趙鬱單等著慶和帝這句話呢,當即燦爛一笑,小虎牙閃閃發光:「皇伯父,我正要和你說這件事呢!」


    他把自己上次得了八千兩銀子,又找狐朋狗友湊了兩千兩銀子,總共得了一萬兩銀子,拿去買賣倉鈔鹽鈔之事說了,然後從袖袋裏摸出那三萬兩銀票讓慶和帝看:「皇伯父,我賺了這麽多呢!」


    慶和帝:「……」


    白文怡和林文懷在一邊侍立,見狀都為趙鬱捏了一把汗。


    趙鬱從小在父親福王那裏動輒得咎,卻沒有變得唯唯諾諾,反而養成了一種牛性——我認定了的事,就一定要做完——因此他明知此事涉及慶和帝與丞相武應文正推行的鹽鈔新政,依舊要把這件事掰扯清楚,免得鹽鈔新政推行全大周,得利的是武應文背後的武氏家族和太子趙曙的外家、孟王妃的娘家孟氏家族,受苦的還是最底層的老百姓。


    他認認真真看向慶和帝:「皇伯父,我原本預備拿這三萬兩做本錢,一萬兩送禮,兩萬兩買倉鈔,把這生意繼續做下去,可是轉念一想,我沒什麽人脈,都可以賺這麽多錢,那有人脈的人若是開始行動的話,就要壟斷大周的鹽了,不知道要賺多少錢呢!」


    趙鬱不顧慶和帝越來也青的臉,抿嘴一笑:「所以我不打算做倉鈔鹽鈔生意了,我打算做絲綢、茶葉和糧食生意!」


    慶和帝拿起手邊的一柄玉如意,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在趙鬱腦袋上輕輕打了一下,道:「阿鬱,你且等等,讓皇伯父想想!」


    趙鬱乖乖閉上嘴,眼睛清澈如水,靜靜看著慶和帝。


    他這個皇伯父治理國家手段極硬,動輒抄家滅門,不過待他很是慈愛,比他親爹福王要和藹可親得多,因此趙鬱並不是很怕。


    慶安帝起初打算推行倉鈔鹽鈔新政,朝中便有不少大臣反對,卻沒人能像趙鬱這樣簡單直白直觀地把推行鹽鈔新政的弊端展現在他眼前,因此他打算好好想想這件事。


    他一抬頭,見趙鬱老老實實坐在那裏等著自己慢慢想,心裏一下子軟了,便道:「你既然進宮了,就禦熙殿給德妃請個安吧!」


    待他想好了,再和趙鬱說話。


    趙鬱忙起身道:「皇伯父,後宮——」


    外男進入後宮,他總覺得不太妥當。


    慶和帝笑了:「你這孩子……讓白文怡帶你去吧!」


    他正好要有話要問林文懷呢!


    這會兒正是午後時分,後宮嬪妃大約正在歇午覺,趙鬱一路上都沒碰到什麽人。


    白文怡引著趙鬱進了一片鬱鬱蔥蔥的女貞林:「郡王,這裏有個小道,小道走到盡頭,恰好就是禦熙殿後麵,走這裏去禦熙殿,可以少走不少冤枉路。」


    趙鬱無可無不可,反正白文怡是皇伯父親信,總不會坑他。


    兩人帶了小太監眼看著要走出女貞林了,忽然便見到有人慌慌張張跑了過來,差點迎麵撞上。


    那人秀美若女子,衣飾華麗,正是大周朝的皇太子趙曙,慶安帝唯一的兒子。


    趙曙定睛一看,見是趙鬱,也是一愣:「阿鬱,你何時進宮的?」


    趙鬱鼻子一向靈敏,馬上聞到了對方身上有一種很奇怪的氣味,麵上卻笑吟吟拱手行禮:「見過太子哥哥!」


    趙曙是慶和帝十四歲那年得的,生母是如今福王府孟王妃的嫡親姐姐孟良娣,卻早就亡故了。


    他今年二十二歲了,生得甚是秀美,性子也有些綿軟。


    寒暄幾句之後,趙曙定了定神,告辭去了。


    趙鬱一邊往前走,一邊想:太子身上到底是什麽氣味?宮裏既無太後又無皇後,太子到後宮做什麽?他為何會在這裏出現?這裏不是禦熙殿的後麵麽?


    待走到禦熙殿後麵,趙鬱忽然想了起來——趙曙身上的奇怪氣味,正是男女之事後特有的氣味!


    趙鬱抬頭看看前方的禦熙殿,一下子停住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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