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鬱在外書房見了這位王湉王先生,當麵把條件談妥了,包吃住,一個月十兩銀子,主要職責是為趙鬱處理日常的文書書信,閑時陪趙鬱說話。


    這位王湉王先生,大概是要來見趙鬱,剃去了胡須,瞧著也不過二十六七歲模樣,生得很英俊,頗有種落魄浪子的感覺。


    他在圈椅上灑然坐下:「不知公子對王某有何要求?」


    趙鬱喜歡把醜話說前頭,含笑道:「王先生,趙某別的都好說,就是素來好潔……」


    王湉也是聰明人,當即會意,朗聲大笑,道:「公子放心吧,王某必定不會熏著公子!」


    胡靈在外麵聽到了,笑嘻嘻道:「王先生,我先警告你,我這個二哥不是一般人,你若是熏了他,他是真的會讓小廝拖你去給洗澡的!」


    王湉看看趙鬱,趙鬱眼神清澈看著他,絲毫沒有解釋的意思,王湉頓時笑了起來,道:「公子真乃性情中人也!」


    趙鬱尋到了王湉這位清客,還是很滿意的,便道:「今晚擺酒為王先生接風,明日一早咱們就出發回宛州!」


    他總有一種迷之自信,覺得自己那麽厲害,和秦蘭芝又一直很親密,秦蘭芝肚子裏怕是早有了他的種。


    趙鬱既怕秦蘭芝帶著他的兒女嫁人,又怕秦蘭芝發現有孕冒險打胎——福王姬妾眾多,王府內宅爭寵鬥狠是常態,趙鬱從小到大,可是經曆過不少王府姬妾因為爭寵流產一屍兩命的血淋淋事件,他真的怕秦蘭芝因為急著與他撇清,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來,因此才會急著回宛州。


    第二天天不亮,趙鬱帶著胡靈王湉,一行人騎馬出了京城,沿著官道往西南方向去了。


    林文懷帶著那套赤金紅寶石頭麵,微服與白佳寧一起去了延慶坊柳條巷的胡宅,誰知人去屋空,一問守門的小廝,這才得知趙鬱天不亮就出發回宛州了。


    他隻得把這套頭麵交給白佳寧轉交趙鬱,自己回宮向慶和帝複命去了。


    慶和帝得知趙鬱就這樣離開了京城,心情複雜,沉默了半晌,這才道:「阿鬱這孩子可真是瀟灑……」


    起碼也得進宮向朕辭行啊,小崽子!


    中秋節過後,宛州就開始下雨。


    雨倒是不大,纏纏綿綿隻是下,一層秋雨一層涼,天氣著實涼了下來。


    秦蘭芝趁著槐樹葉還未發黃,和翡翠一起打著傘冒雨把河邊的槐樹葉都給采回了家,清洗後撐在翡翠縫製的紗罩裏淋幹水分,預備等在瓷器鋪子訂製的白瓷盒子做好,就開始熬製她的秦氏止血膏。


    這日下午,秦二嫂被請去給人看病了。


    定製的白瓷盒子一直沒送過來,秦蘭芝實在是等不及了,便預備帶著翡翠去書院街的瓷器鋪子看看。


    她走到後窗,打開後窗往北邊街上看,卻見到小雨還在下,淅淅瀝瀝的,整條梧桐巷都籠罩在細雨之中,黯淡而寂靜。


    濕冷的寒氣撲麵而來,蘭芝不禁打了個寒噤,忙叫翡翠:「翡翠,外麵有些冷,咱們換了衣服再出去吧!」


    翡翠拿了一件孔雀藍窄袖夾衣和一條白碾光絹挑線裙出來,先服侍蘭芝穿上孔雀藍窄袖夾衣,然後係上裙子。


    綁裙帶的時候,翡翠忽然道:「啊,姑娘,你似乎比先前胖了些!」


    蘭芝直笑:「我回家這一個多月,天天吃那麽多,不胖才怪呢!」


    她抬手在自己比先前豐滿了不少的腹部拍了一下,道:「哎,以後還是得有所節製啊!」


    翡翠幫她整理衣裙,笑眯眯道:「姑娘,你隻是比先前豐滿了些,最重要的是,氣色好多了!」


    蘭芝也笑:「而且我力氣也比先前大了!」


    在王府的時候,她每日不是看書就是賞花,或者做些針線,其實想想還挺無聊的。


    前世她隨著趙鬱進了京城,住進了皇帝賜的郡王府,每日也不過是讀書、賞花、做針線和女眷之間的交際,有韓側妃在,別的也輪不到她管。


    如今想來,蘭芝最難忘的其實是在西北邊疆那幾年……


    她深吸一口氣,不再沉溺往事,因外麵下著雨,怕有積水,便拿了高底繡鞋換上,交代了萬兒一聲,就和翡翠合打了一把油紙傘出了門。


    到了書院街的瓷器鋪子,果真不出蘭芝所料,她定製的白瓷藥盒已經做好了,整整齊齊碼在一個竹篋內,隻是鋪子裏如今隻有一個夥計看鋪子,沒法送貨。


    蘭芝是真的急用這些白瓷藥盒,她看了看這竹篋,彎腰提著試了試,發現還挺重,自己提的話有些吃力,便叫了翡翠過來,兩人一起把竹篋提了起來,傘也不打了,直接冒著牛毛細雨往外走。


    這時候天已經晚了,天色越發黯淡,遠一些的地方都有些看不清了。


    前方傳來一陣達達的馬蹄聲,聽起來似乎有好幾匹馬的樣子,蘭芝忙示意翡翠和她一起走到路邊,免得裙裾被馬蹄濺上積水。


    她們倆剛走到路邊,那馬蹄聲就越發的近了,蘭芝下意識抬頭去看,發現這些騎在馬上的人都穿著玄色油布鬥篷,帶著兜帽,看不清臉,便和翡翠提著竹篋,往後又退了些。


    那群人速度並不慢,原本會一閃而過,誰知被簇擁在中間那人忽然「馭」的一聲勒住了馬,一下子落在了眾人的後麵。


    那人調轉馬頭,控馬走向蘭芝,然後從馬鞍上滑下,把韁繩扔給了隨從,自己上前一步,立在了蘭芝前方。


    光線實在是太暗了,這人個子又高,還穿著鬥篷戴著兜帽,因此雖然距離很近,蘭芝卻一時沒看清。


    那人抬手掀掉了濕漉漉的玄色油布兜帽,露出一張輪廓分明的俊臉來——原來是趙鬱!


    趙鬱做了個手勢,示意除了知禮牽著馬留下,其餘跟他的人都先騎馬回去。


    他剛趕回宛州城,先把胡靈送回了察院衙門後宅,然後經過書院街回福王府,沒想到居然在路邊看到了抬著重物的秦蘭芝。


    趙鬱垂下眼簾,視線從蘭芝微微隆起的腹部劃過,濃長的睫毛顫了顫,也不說話,直接從蘭芝和翡翠手中接過竹篋,右手單手就輕而易舉地提了起來:「我送你回去!」


    蘭芝乍一見趙鬱,嚇了一跳,心髒怦怦直跳,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


    趙鬱見狀,忙伸出左手拉住了蘭芝——後麵就是臨街人家濕漉漉的牆,若是蹭上去,衣服立時就沾汙了。


    蘭芝手被趙鬱握著,發現他的手溫暖幹燥,帶著薄薄的繭子,和記憶中一樣……她這才回過神來,忙不迭把趙鬱的手甩開,麻利地屈膝行了個禮:「多謝郡王,我和翡翠能自己抬回去的——」


    趙鬱眼波流轉,再次掃過蘭芝的腹部,這下能夠確定了——蘭芝那裏確實比先前鼓了些!


    他看了看蘭芝的臉,發現她的臉也比先前圓潤了些。


    一種酸澀感從趙鬱的五髒六腑裏彌漫開來,趙鬱隻覺得心髒微微抽痛,他低聲道:「我隻是送你回去,不會糾纏你的。」


    秦蘭芝不由抬眼看向趙鬱——趙鬱性子那樣高傲,今日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實在是不像他了!


    趙鬱不看秦蘭芝,看向知禮,抬起了手。


    知禮會意,當即從褡褳裏掏出油紙傘打開遞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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