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到婚禮事宜的時候,趙家出奇地好說話,不待秦家人開口,就全大包大攬了。


    不過蘭芝不愛占人便宜,一直在尋思著如何補償趙穆。


    因為事情緊急,在王湉的主持下,納采問名納吉這些流程果真在兩日之內走完了。


    趙家的小廝也行動起來,在趙家的內院和秦家之間的院牆上開了一道門,方便入贅秦家的趙穆進出。


    轉眼間便到了成親的那一日。


    因為是招婿入贅,成親自然是在秦家。


    趙穆的小廝在大夥計溫凉的帶領下來到秦家,很快就布置好了禮堂,還鋪上了嶄新的紅氈。


    因蘭芝算是二嫁,所以婚禮需要在黃昏時分舉行。


    還未到黃昏,梧桐巷與秦家處得好的鄰居都來到了秦家參加婚禮。


    趙穆身穿大紅袍子,在溫凉等四個大夥計的簇擁下,緊張地站在院中桂花樹下,等待戌時的到來。


    秦家院子裏滿是人,熱鬧得很,可是趙穆耳朵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隻是在默默誦記著成親的流程。


    戌時終於到來了。


    充當司儀的是秦仲安在州衙的同僚,他抬手做了個手勢,鼓樂聲開始響起,翡翠扶著新娘子從樓上走了下來。


    新娘子戴著花冠,穿著大紅喜服,肩臂上纏繞著大紅色的披帛,手中拿著團扇遮住臉,娉娉嫋嫋走了過來。


    趙穆心髒怦怦直跳,迎上前去。


    翡翠解下大紅披帛,一端讓蘭芝捏著,另一端遞給了趙穆。


    因是男子入贅,蘭芝一手拿著團扇,一手捏著大紅披帛,引著趙穆進了婚堂。


    蘭芝到底經曆了前世,並沒有趙穆那麽緊張,她專心聽著司儀的聲音,按照司儀的安排用紅色披帛牽著趙穆進了婚堂。


    司儀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身材矮胖,相貌普通,聲音卻高亢好聽,帶著些磁性。


    此時這司儀正昂首挺胸高聲喊道:「一拜天地日月星,再拜高堂!」


    秦仲安和秦二嫂穿著嶄新的衣服,端端正正坐在正前方。


    看著蘭芝和趙穆齊齊向他們夫妻行禮,秦仲安眼睛濕潤了,秦二嫂用帕子直抹淚——自從蘭芝進了福王府,他們就沒想過居然有這一天。


    以後就好了,女婿也招贅了,孫男孫女也快了,子孫滿堂闔家歡樂也不遠了。


    司儀隨之高聲道:「天上牛郎會織女,地上才子配成雙,今日兩家結秦晉,榮華富貴萬年長——夫妻對拜!」


    夫妻對拜之後,蘭芝用大紅披帛引著新郎出了婚堂,上樓去了二樓新房,並排坐在婚床之上。


    在司儀「一朝同飲合巹酒,一生一世永纏綿」的高聲吟誦中,蘭芝和趙穆交臂飲酒。


    蘭芝沒想到自己這輩子還有這樣的時候,明知道是假成親,心底依舊一顫,一時有些恍神——前世的她,最初也曾盼著成為趙鬱的正妻,「一朝同飲合巹酒,一生一世永纏綿」,官媒的上門,瞬間打破了她的美夢,趙鬱的郡王身份,使她的夢隻能是白日夢,因此她再也沒有開口提過一句……


    沒想到今生今世,她還有飲下合巹酒成為別人正式的妻子的一天……


    趙穆一抬眼,見到蘭芝眼睛裏溢滿眼淚,不由一愣,酸澀感卻從五髒六腑裏彌漫開來。


    他壓抑住心中泛起的酸澀感,微微一笑,低低道:「這一世,我定會好好照顧你。」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趙穆心底一顫——這句話他似乎說過,而且他知道自己的是「來世,我定會好好照顧你」。


    最詭異的是,趙穆清楚地知道,接下來自己會說——「我會讓你子孫滿堂歡喜自在無憂無慮,害你的人,我也會讓她生不如死」。


    這時候司儀高聲讚禮:「送入洞房——」


    趙穆忙用力搖了搖頭,讓自己清醒一些。


    街坊鄰居的女眷圍在新房裏,一邊賞鑒新郎新娘,一邊嘰嘰喳喳說著閑話,周圍熱鬧非凡。


    這秦家招贅女婿,實在是大喜事,新娘子貌美如花,新郎英俊高大,真是一對璧人,人世間多得是「駿馬卻馱癡漢走,美妻常伴拙夫眠」,卻少見這樣般配的小夫妻。


    張嫂作為媒人,一直在一邊服侍,聽到司儀宣布「送入洞房」,忙招呼眾人下樓吃酒聽曲。


    眾人散去,翡翠也關上房門退了出去。


    這時候夜已經深了,洞房裏點著一對龍鳳紅燭,屋子裏一片大紅。


    蘭芝和趙穆都沒有說話,屋子裏靜得很,燭花爆開時的「劈啪」聲也清晰可聞。


    樓下的琵琶聲、月琴聲、唱曲聲和喝彩聲不時傳來,熱鬧得很。


    趙穆幾乎是挨著蘭芝坐在婚床上,蘭芝的體香壓過香脂香膏的芬芳,氤氳而來,在清冷的深秋夜晚空氣中彌漫著。


    他看向蘭芝,正好蘭芝也抬頭看他,兩人四目相對,蘭芝還好,趙穆的臉卻紅了,好在這會兒燭光昏黃,再加上他臉黑,蘭芝並沒有看出什麽。


    蘭芝聞到了趙穆身上清新的氣息,心裏原本有些疑惑——這氣息怎麽和趙鬱的一樣?


    不過她很快就釋然了,大概年輕男子身上的氣息都是這般清新好聞,等到上了年紀,怕就越來越不好聞了。


    蘭芝知道按照一般情形,接下來便要夫妻洞房了,不過她和趙穆是先做假夫妻,自然不用洞房了。


    她大大方方站了起來,走到妝台邊卸去頭上沉重的花冠,口中道:「西間窗前有一個榻,我已經鋪陳好了,你今晚先在上麵歇一晚,遮遮人的眼,明晚就可以回去歇息了!」


    趙穆老老實實坐在那裏,「嗯」了一聲,呆呆看著蘭芝卸去花冠,又用纖纖十指拔下發髻上插戴的各種釵環簪梳。


    發髻上戴著些金玲瓏草蟲兒,有些抓頭發,蘭芝一時揪不下來,正有些著急,趙穆走了過去:「我幫你吧!」


    這些金玲瓏草蟲兒首飾,戴在發髻上赤金閃爍,星星點點,甚是好看,卻容易抓頭發,蘭芝平時很少戴,偶爾戴了,也都是翡翠幫她取下來。


    蘭芝正要拒絕,可是趙穆的手指已經挨著了她的頭發,她隻得背脊端直坐在那裏,等著趙穆把那幾個金玲瓏草蟲兒給取下來。


    趙穆尋到一個金玲瓏草蟲兒,慢慢捋順蘭芝的發絲,這才把這個金玲瓏草蟲兒取了下來。


    他毫無意外地察覺到蘭芝身子微顫了一下。


    兩人雖然才在一起一年多,可是趙穆卻覺得他和蘭芝仿佛是夙世因緣,他知道蘭芝頭發敏感,輕輕撫摸她的頭發的話,她會身子發顫。


    他還知道蘭芝的背脊最是敏感,隻要他想要了,就用手撫摸她的背,或者一寸寸吻她的背,最後總是能得償所願……


    蘭芝忙咳嗽了一聲。


    趙穆的手指很快就收了回來,俊臉瞬間紅透了——他想什麽呢?蘭芝腹中懷著他的骨血,而且才兩個月身孕!


    他不再拖延,麻利地摘下了其餘七個金玲瓏草蟲兒首飾,放進了妝台上的首飾匣裏,然後若無其事地走開,在屋子裏踱了一圈,道:「這裏不也有一個長榻麽?我歇這裏吧,夜裏你要茶要水也方便些!」


    蘭芝原本正在對鏡取下耳墜,聞言動作滯了滯——這句話也是似曾相識啊!


    前世趙鬱帶著他從西北回京,路過洛陽的時候她在驛站病倒了。


    晚上的時候趙鬱進房去看她,也說了一句這樣的話。


    那時候蘭芝擔心自己過了病氣給趙鬱,便隨口道:「有翡翠陪我,你去外院睡吧!」


    趙鬱冷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轉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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