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二嫂拿起靶鏡,對鏡一看,見鏡中的自己比平時竟美了好幾分,不由笑了:「蘭芝,說來也怪,你隨手一弄,竟比我平時忙半日妝扮出來的要好看許多!」


    蘭芝依偎著母親,與母親一起照鏡子,笑盈盈道:「這可是我的獨家秘訣,下次娘你哄得我開心了,我再教你!」


    前世她先是在王府,後來進京,鎮日無聊,不過調脂弄粉讀書賞花,做得熟了,自然就好了。


    至今想來,倒是在西北那幾年過得最舒心快活……


    蘭芝又服侍母親換了時新衣物,這才扶了母親出去。


    趙穆正陪著秦仲安坐著,見東暗間門簾掀起,蘭芝扶著秦二嫂走了出來,忙起身行禮。


    秦二嫂還是第一次當嶽母,被一個英俊的大小夥子行禮,也怪不好意思的,忙道:「自家人,不必多禮!」


    蘭芝扶了母親在正前方長案前的圈椅上坐下,正要示意趙穆去扶父親,一抬眼,卻見趙穆已經扶著爹爹坐下了,便對著趙穆笑了笑。


    趙穆從小在福王的棍棒教育下長大,若是反應慢一些,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打,因此反應極快,很有眼色,對他來說,這本來就如同本能一般,因為這個被蘭芝用笑容鼓勵,他還真有些受寵若驚,當即靦腆地低下了頭。


    秦仲安和秦二嫂見這小兩口很有默契,心下都是一寬。


    見秦仲安與秦二嫂坐定,蘭芝便和趙穆並肩而立。


    儲秀拿了兩個蒲墊,放在了蘭芝和趙穆前方。


    翡翠用托盤端著銀湯瓶和茶盞立一旁。


    蘭芝此時與趙穆並肩而立,距離很近,能夠聞到他身上清新的薄荷氣息,知道趙穆早上回趙宅洗澡去了,不由抿嘴一笑——這趙大郎可真愛洗澡呀!


    她用胳膊肘悄悄碰了趙穆,見趙穆看她,便眼波流轉,示意趙穆行禮。


    趙穆眨了眨眼睛,眼睛黑白分明,清澈異常。


    蘭芝上前一步,跪了下去。


    趙穆幾乎和她同時,也利索地跪了下去。


    兩人齊聲道:「給爹(嶽父)娘(嶽母)請安!」


    秦仲安不禁笑了起來,想起往事,簡直是感慨萬分。


    若是蘭芝一直做端懿郡王的姨娘,這一生一世他家都不能算是王府的正經親戚,即使攀附了皇室,又有什麽趣味!


    秦二嫂正笑得眼睛眯著,忽然反應過來,慌忙從袖袋裏掏出早就準備好的紅包給了趙穆。


    趙穆知道這是所謂的「改口費」,含笑接了過來,一臉靦腆:「謝謝嶽母!」


    蘭芝沒想到趙穆瞧著靦腆害羞,嘴巴居然這麽甜,便看了他一眼,誰知趙穆也在看她,兩人四目相對,一時都有些發怔。


    到底是蘭芝經曆的風浪多,若無其事移開了視線。


    趙穆低下頭去,心跳依舊有些快。


    其實沒人知道,他有多喜歡蘭芝,第一次見麵就鍾情,在一起之後日日生情,蘭芝早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


    隻是說出來未免有些不好意思,哪有人會這樣喜歡一個女子?若是被人知道,隻會被人恥笑!


    遞茶罷,一家人坐在一起用了早飯。


    用罷早飯,秦仲安和趙穆坐在堂屋裏說話。


    蘭芝和母親進了西暗間,去看人參養榮丸的配料。


    雖然是新婚,可是蘭芝心裏清楚得很,嫁人歸嫁人,掙錢吃飯的本事可不能丟。


    世上有些女子愛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對於經曆了人世滄桑的蘭芝來說,還是靠自己穿衣吃飯最保險。


    母女兩個脫去外麵的見人衣服,又摘下滿頭的珠翠,重新洗了手,開始用石臼磨藥粉。


    趙穆陪著嶽父大人在堂屋裏喝茶說話,聽到西暗間傳來擂臼捶捶打石臼的聲音,接著就聞到撲鼻的人參藥味,自是一愣,抬眼看向秦仲安:「嶽父,蘭芝和嶽母這是——」


    秦仲安笑了起來:「阿穆,你還不知呢,咱家靠我在州衙的俸祿根本養不了家,養家的是你嶽母。你嶽母娘家幾代都是賣女子吃的藥的,蘭芝如今也跟著你嶽母在學,日後自然要接了你嶽母的衣缽!」


    趙穆沒有說話,心裏頗有些酸楚——他總算知道為何短短兩個月蘭芝的手指就變得粗糙起來了。


    他垂下眼簾,道:「蘭芝挺懂事的!」


    秦仲安如今看女婿千好萬好,便感慨萬千道:「先前也是嬌慣任性得很,看上了貴人,使性子非要進王府,後來總算是醒悟了,不再做夢,離了王府,老老實實過日子……」


    他是常混官場的人,雖然不算很得意,卻也通曉人情。


    蘭芝先前的事不是秘密,街坊鄰居全都知道,與其等著別人告訴這位新女婿,不如由他來說。


    趙穆聽了,心情甚是複雜,頭一次不知道該如何應答。


    開心的是,原來蘭芝真的愛他愛得要死要活;難過的是,如今蘭芝醒悟了,不喜歡他了,老老實實嫁人過日子了。


    說的好像他是什麽惑亂人心的妖怪似的……


    坐了一會兒之後,秦仲安要去拜望一位姓宋的朋友,就是昨日在婚禮上做司儀的那個矮胖子,便預備出門。


    秦二嫂在裏屋聽到了,忙道:「老宋家在城北,有些遠,你去車馬行雇個驢子騎吧!」


    秦仲安答應了一聲。


    趙穆聽了,忙道:「嶽父,我那裏倒是有幾匹馬,我也用不了那麽多,送您一匹吧!」


    秦仲安急忙推辭:「不用不用,我平時也用不著騎馬!」


    趙穆也不廢話,直接叫了小廝阿福過來,吩咐了幾句。


    阿福很快就牽著一匹鞍韉俱全的黃驃馬過來。


    秦仲安一看,就知這是一匹極好的西北馬,忙推辭起來:「女婿,這不敢當!」


    趙穆隻是笑,卻和小廝阿福一起扶著秦仲安上了馬,又道:「嶽父,以後這小廝阿福就跟著您使喚,讓他跟馬就是!」


    秦仲安沒想到自己這上門女婿是買一送一,得了女婿,還陪送了一匹駿馬,就高高興興騎著馬出去了,小廝阿福跟著馬也去了。


    蘭芝磨好了藥粉,出來見了,不免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趁人不注意,悄悄和趙穆說了一句:「待會兒你上樓一下。」


    說罷,她上樓換衣服去了。


    馬可不是什麽便宜物件,一匹普通的馬也得二三百兩銀子,更別提趙穆這匹馬是上好的西北馬了,起碼也得上千兩銀子了。


    趙穆聞言,心髒怦怦直跳,都快從胸腔裏跳出來了,耳朵也紅了,心道:蘭芝這是約我說悄悄話麽?


    秦二嫂還不知道女婿的小心思,隻顧吩咐蜀芳做午飯的事,又扭頭問趙穆:「阿穆,你有沒有忌口的?」


    趙穆笑眯眯:「嶽母,我不挑食,什麽都行!」


    好不容易不被人注意了,趙穆悄悄上了樓。


    蘭芝正坐在東窗前的榻上,手裏擺弄著一個匣子,見趙穆進來,笑眯眯招手道:「大郎,快過來!」


    趙穆渾身輕飄飄走了過去,在蘭芝對麵坐下,眼睛似帶著笑,聲音也帶著笑:「何事?」


    蘭芝把小炕桌上的匣子推到了趙穆這邊,笑盈盈道:「這是給你的!」


    趙穆低頭看著匣子裏圓溜溜散發著瑩光的胡珠,一顆心似被一桶涼水澆了個透心涼——這是他親自去給蘭芝挑選的一匣子胡珠,整整三十六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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