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鬱當即道:「母親既要殺我,那我還留在這裏做什麽!」


    他端起一邊的錦凳,擋住了砸過來的花瓶,在瓷器的脆響聲中扔下錦凳,一溜煙跑了出去。


    這是趙鬱第一次當麵頂撞,韓側妃氣得頭暈目眩兩手發顫,半日方回過神來,厲聲喝道:「把韓雙叫過來,我不信收拾不了這逆子!」


    張媽媽忙道:「側妃息怒,奴婢這就去傳話!」


    她急急跑了出去,卻沒有立即去找韓雙,而是在外繞了一陣子,這才找韓雙去了。


    待韓雙領了命帶著屬下全城搜索趙鬱,趙鬱早無影無蹤了。


    韓側妃氣得手冷腳冷,一股氣堵在胸腹之間,大半夜沒睡,一直在等著韓雙把趙鬱給逮回來,誰知一直等到天亮,韓雙來了,趙鬱卻還沒找著。


    她一生順遂,除了當年的慶和帝,極少有人會違逆她,哪裏吃過這虧,頓時一口氣噎在了那裏,一下子病倒了。


    王爺、孟王妃和世子趙翎都不在宛州,王府長史官不敢怠慢,請醫延藥,十分殷勤。


    病榻之上的韓側妃蒼白而美麗,似乎下一刻就要逝去,從此遠離這塵世。


    韓雙和剛從沿海的青州趕回了的韓單兄弟兩個立在榻前,眼中憂思深重,聽著韓側妃的吩咐。


    韓側妃輕輕道:「……阿鬱十分活潑好動,他如今雖然藏了起來,不過他早晚會憋不住出來活動的,你們這些日子明鬆暗緊,小心查訪,務必要把他帶回來……」


    她一直小心著意,刻意把趙鬱養得天真爛漫,從不讓趙鬱培植勢力,免得將來不好掌控,沒想到他都十七歲了,太子也快不成了,趙鬱反倒開始不聽話了……


    韓單比韓雙生得單薄些,大約是常在海邊的緣故,肌膚略微粗糙了些,卻與韓雙那種帶著陰鷙的英俊不同,是另一種灑然中透著精明能幹的英俊。


    他沉吟了一下,道:「側妃,如果屬下真的請了郡王回來,您打算如何安置郡王?」


    韓側妃冷笑一聲,道:「你上次不是帶回來西洋產的福、壽膏麽?聽說使用了會飄飄欲仙,以後就再也離不了這福、壽膏了……」


    韓雙悚然而驚,抬眼看向韓側妃——他沒想到韓側妃對親生兒子趙鬱也這麽狠!


    韓側妃聲音飄渺:「我不喜歡人或者事脫離我的控製,親生兒子也一樣……」


    韓雙答了聲「是」,又道:「側妃,這種福壽、膏每次用量甚是講究,您聽屬下細說——」


    他細細地和韓側妃說了起來。


    趙鬱回到梧桐巷的趙宅,洗漱罷就在外書房關門閉戶睡下了。


    這一世,他不像前世那樣懵懂了,前世一直到蘭芝去了,他才徹底清醒過來。


    他了解韓側妃的弱點,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韓側妃這會兒怕是氣得要死。


    隻要找不著他,按照韓側妃的性子,她就會一直生氣。


    不過,前世韓側妃使用來自西洋的福壽、膏控製人,曾經在他身上試過,這一世須得小心提防……


    還有蘭芝,他得繼續蟄伏下來,然後說服蘭芝,帶著蘭芝回西北。


    他若是不走,慶和帝不會放心,還以為他對皇位有意,說不定又會使出什麽手段來……


    先帶著蘭芝先去西北,過三年再回來,到時候自己的勢力也培植得差不多了……


    心中計議已定,趙鬱很快就睡著了。


    早上蘭芝起來,用罷早飯便和翡翠在西暗間裏忙碌,打算用一上午時間把這批人參養榮丸做出來。


    秦二嫂被請去給產婦看病去了。


    秦仲安今日不用去州衙,不知道在院子裏忙些什麽。


    蘭芝有些好奇,忙了一陣子,有些疲憊,就出來看,卻見到趙家的幾個小廝正在爹爹的指揮下在院子裏搭建棚子,忙道:「爹爹,你這是做什麽呀?」


    秦仲安美滋滋道:「姑爺命人來給我搭建馬棚呢!」


    蘭芝見爹爹得意,不禁也笑了:「爹爹,看把你給樂的!」


    秦仲安看了看拴在一邊的黃驃馬,笑眯眯道:「咦,我的愛駒該刷刷了!阿福,快把刷子拿來,我要好好刷刷我的愛駒!」


    阿福這小廝笑嘻嘻答了聲「是」,小跑往趙宅拿刷馬用的棕刷去了。


    秦仲安又看女兒:「蘭芝,你一天到晚在背醫書,爹爹請教你一下,想讓馬更康健,喂它吃什麽藥草管用?」


    蘭芝忍著笑,看著秦仲安道:「爹,我學的又不是獸醫!」


    「這倒是,」秦仲安自言自語道,「下次見了宛州軍衛管馬的王百戶,我可要好好問問他……」


    蘭芝正要說話,抬眼卻看到趙穆帶著小廝阿貴從兩個宅子間的小門過來了,身穿玉白袍子,腰圍玄色腰帶,顯得神采奕奕,便一本正經福了福:「相公回來了!」


    趙穆看了她一眼,上前先給秦仲安拱手行禮:「見過爹爹!」


    聽到女婿稱呼自己「爹爹」,秦仲安頓時有些手忙腳亂,忙還了禮,又吩咐蘭芝:「你和阿穆說話,我去刷馬去!」


    說罷,他牽著馬從後門去河邊了。


    蘭芝:「……」


    她看向趙穆,真心實意感謝道:「多謝你的馬,爹爹很喜歡!」


    趙穆抿嘴一笑:「爹爹喜歡就好。」


    又道:「咱們上樓吧,我有話要和你說。」


    蘭芝瞅了趙穆一眼,見他態度甚是認真,便先上了樓。


    趙穆:「……」


    蘭芝和趙穆在一起可真不講究啊,難道不應該先請丈夫走,自己乖巧地跟在後麵麽?


    以前蘭芝跟他的時候一直都這樣,別提多柔順乖巧了,簡直是天下淑女的典範!


    趙穆這樣一想,心裏還挺美。


    可是轉念一想,他又覺得有些不對——蘭芝似乎對趙穆是沒那麽恭敬,沒那麽恭敬就顯得有些親昵和親近……


    趙穆心裏就有些酸溜溜的。


    蘭芝上了樓,引著趙穆去了西間,請趙穆在窗前榻上坐下,自己卻在書案後的圈椅上坐了下來。


    恰巧書案上還有一壺溫茶,蘭芝拿起蓋在白瓷托盤裏的青瓷茶盞,端起茶壺倒了一盞,笑吟吟看向趙穆:「這是紅棗茶,你喝麽?」


    她記得趙鬱不喜歡喝甜膩膩的紅棗茶,自己的爹爹也不愛喝,不知道趙穆喝不喝。


    趙穆垂下眼簾:「我什麽都可以。」


    蘭芝端起茶盞奉給了趙穆,又回到書案後坐下,認認真真看著趙穆:「你要和我說什麽事情呀?」


    趙穆從袖袋裏掏出一疊銀票,放在了手邊的小炕桌上,然後看向蘭芝,態度誠摯:「蘭芝,你如今將近兩個半月身孕,正是懷孕初期,實在是不宜勞作。以後家用我來出,你就好好歇息養胎吧!」


    蘭芝瞪大眼睛看著他:「你怎麽知道我是將近兩個半月身孕?」


    連她親娘和翡翠都沒這麽清楚!


    能這麽清楚的怕是隻有兩個人——她和趙鬱!


    她自是知道具體受孕日期的,趙鬱連她懷孕都不知道,別的自然也不用說了。


    趙穆沒想到一向傻乎乎的蘭芝居然警惕性這麽高,當下一臉認真:「不是你告訴我的麽?就在後門外的小河邊,是你親口告訴我的!」


    蘭芝狐疑地打量著趙穆:「……真的?」


    她的嘴巴有那麽不嚴實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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