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魚沒理她,抬頭一眼望過去,果然見魏寄榮在不遠處的湖心亭上坐著,不過他對麵還有一人,身穿玄狐大氅,頭挽著紫金簪,打扮頗是華美貴氣,她看不清這男子的長相,隻覺得他側臉上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邪魅意味。沈家非手持請帖著不能入內,她估摸著這應該也是來道賀的客人。


    魏寄榮神情恭敬卻有幾分心神不寧,陪著對麵的邪氣男子坐了會兒,起身恭謙道:「二郎君,我還有事,怕是要先走一步……」


    沈嘉魚見他起身要走,生怕又被他撞見,忙不迭拉著楚冠芳要躲開,兩人貓著腰走出幾步,楚冠芳冷不丁腳下一滑,尖叫了聲,整個人便側翻栽進了湖水裏。


    身後伺候的侍婢都嚇傻了,楚冠芳又是天生的旱鴨子,遇到水就沉底,撲騰了沒幾下就往湖底沉了,眼看著湖麵上隻剩了幾串泡泡,沈嘉魚也嚇得不成,顧不得張嘴喊人了,解開身上的鬥篷扔到一邊,又兩下把鞋蹬了,然後直直地跳進了水裏,凍的渾身上下都涼透了。


    楚冠芳越撲騰越沉的厲害,沈嘉魚緊緊摟住她的腰,用盡全力把她往岸邊拖,拖著一個大活人在大冬天遊泳也是要命,她等好不容易把楚冠芳推到岸邊,自己腳下突然一陣尖銳的疼痛,已經被凍的抽了筋,她唔了聲,嗆了幾口水,右腿再使不上力氣,自己也跟著沉了下去。


    旁邊的侍婢跟下餃子似的入了水,偏偏水性都不好,一時半會救不到人,還有幾個侍婢大聲向湖心亭裏的兩位郎君求助。


    這般大的動靜,湖心亭的兩人自然是瞧見了,那位麵相邪氣的二郎君隻看了一眼,就漠不關心地收回視線,魏寄榮本不想管閑事,但等瞧清了是沈嘉魚,心裏便是一驚。


    他站在水邊心念急轉,又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盛放著丸藥的玉瓶,這丸藥能讓女子情潮暗生,他本還想著怎麽不留痕跡地讓沈嘉魚服下,現在現成的機會來了


    ——隻要他等會入水救人的時候,趁亂將丸藥喂給沈嘉魚,然後再弄大動靜引旁人過來,沒準不需要下藥,隻要被人知道沈嘉魚衣衫不整地躺在他懷裏,她就是不想嫁給他也隻能嫁了。


    至於晏二郎說給他的旁支庶女,做個貴妾便罷了。他思量完這些,下意識地往晏二郎那邊看了眼,將玉瓶捏在手裏,深吸了口氣,撩起衣擺準備下水。


    他算計的清楚,卻不料有人竟先了他一步,頗是敏捷地入水之後,徑直向著沈嘉魚遊了過去,而他竟沒瞧見這人是何時過來的!


    沈嘉魚給冰冷的池水凍的頭暈腦脹,正在心裏哀嚎要完蛋的時候,忽的腰肢一緊,繼而整個人就靠在不知是誰的胸口上,很快被人帶離了水麵,然後被打橫抱著放到了岸邊。


    她躺在地上緩了會兒才從那番驚魂中緩了過來,隨即便騰的坐起來,錯愕道:「世子?」


    晏歸瀾的深紫窄袖襴袍都已經盡數濕透,滿頭檀黑長發還在滴滴答答往下淌水,甚至凝結了點點冰霜,甚至連長睫上都掛著水珠,他聲音倒還是一如既往的懶散:「不是我還能是誰?」


    他說完伸手探了探她的手腕,見她脈象平穩,精神不差,這才放下心來,沒想到一低頭就瞧見她酥胸纖腰長腿已經被濕衣沿著曲線勾勒,連領口都敞開一截,露出的飽滿輪廓頗是動人。


    他麵色不善地蹙起眉,當即扯下大氅把她包裹嚴實,麵無表情地吩咐下去:「管好你們的嘴,先別讓人靠近映雪湖。」


    他說完就要抱著沈嘉魚起身,侍婢也抱著楚冠芳跟在後麵。


    那邊湖心亭上,二郎君麵露詫異地看過來,而魏寄榮還等著下藥鬧大呢,沒想到半路被截了胡,忙走過來,強壓著難看的臉色質問晏歸瀾:「你是何人,為何擅闖沈家私地?」


    晏歸瀾眼皮也沒抬:「滾。」


    晏歸瀾的聲音並不重,卻帶著讓人不得不臣服的威勢,魏寄榮明明是先發問的,被他這麽一喝退,心裏先是沒底,繼而很快就騰起一股怒意來,他看了眼被晏歸瀾牢牢護在懷裏的沈嘉魚,不甘心地沉聲道:「郎君懷裏的娘子是我伯父之女,我自不能讓她落到無名宵小手裏,還請郎君把她交還與我。」


    沈嘉魚被晏歸瀾抱在懷裏,已經覺著有些不自在,聽到魏寄榮的聲音就更膈應了,她身子忍不住動了動,他覺察到她的異動,不著痕跡地把人抱緊,又換了個姿勢,讓她在他懷裏能躺的更舒服些。


    他淡淡道:「既然你同她認識,為何方才她出事你不及時入水救人?」


    魏寄榮被問的一窒,一時辯解不得。他不過是晏二郎用來使喚的底下人,晏歸瀾實沒必要和這等人繼續牽連,繞過他轉身要走。


    魏寄榮這些日子借著晏二郎的威風風光著錦慣了,冷不丁被他這般輕視,心下怒氣蓬勃,再次錯身擋在他身前,動手要拉沈嘉魚:「我自有我的理由,你若是再不放人,休怪我無禮。」


    晏歸瀾和沈嘉魚衣衫不整地抱著怎麽都不好看,他本不想鬧出動靜,卻被隻蒼蠅吵的厭煩,瞥了瞥身邊的護衛,護衛直接把魏寄榮製住,迫他跪在地上,激的他惱怒大喝起來。


    就在氣氛劍拔弩張之時,一道低沉醇厚的聲音插了進來:「想不到竟在這裏遇到了大兄,你也是來賀沈太仆大婚之喜的?」


    聲音頓了下,似乎在忍耐什麽,但還是出聲道:「大兄,魏郎君並非故意得罪你,勞你賣我個麵子,饒過他這一回。」要不是魏寄榮作死,這般得罪他大兄晏歸瀾,他才懶得出聲。


    沈嘉魚正被冷風吹的頭昏腦漲,突然聽見陌生的聲音,說的話還叫人摸不著頭腦,她下意識地抬頭一看,就見方才和魏寄榮在湖心亭說話的男子已經走了過來。


    這人皮相絕佳,眼尾眉梢都生的飛揚上挑,眼尾甚至帶著天生的粉色,顯得三分輕佻七分邪氣,偏偏神情態度都極為冷漠傲然,他的氣度與皮相南轅北轍,在他身上卻毫不怪異,反而顯出一種別樣的風情來。


    他生的雖不若晏歸瀾那樣俊美的如花樹清輝,但也是難得的美人了,引得沈嘉魚都多看了幾眼,然後她才反應過來,詫異地看向晏歸瀾:「大兄?」


    晏歸瀾隨意道:「這是我二弟,晏星流。」


    沈嘉魚沒想到在這裏能見到晏二郎,下意識地多看了一眼。不過比她更震驚的是魏寄榮,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竟得罪了晏世子,更沒想到晏世子居然會對沈嘉魚青眼,他臉色都不大對了,神情顯得極為掙紮。


    晏歸瀾懶得看他:「既然是二郎新收的門客,那隨意賞幾鞭子便罷了。」


    魏寄榮領了罰,麵上卻不敢有分毫恨意,甚至還得躬身道謝:「多謝世子教誨。」


    兩人等晏歸瀾帶著沈嘉魚走了,他才敢出聲:「二郎君……」


    晏星流為了他向晏歸瀾低頭,心裏已經十分不適,聞言冷冷看過來:「為了女人得罪他,你還真是能耐。」早知道魏寄榮這般不堪大用,他當初說什麽也不會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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