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午夜的婚禮


    月黑風高,廣西十萬大山西方的莽莽林海之中,一隊人抬著一頂大紅的花轎,邁著僵硬的步伐向著遠方那一點燈火走去。本該熱鬧喜慶的嗩呐聲在此時這午夜的老林子裏顯得格外的淒婉與蒼涼,透著一種說不出來的詭異!


    清水村內,老張家的大院子裏一片燈火通明。院子裏張燈結彩,好一番熱鬧景象!儼然一副辦喜事的模樣。可現在老張家的大院裏雖是人頭攢動,但所有人都低頭不語。眾人眼中都透露著掩飾不住的焦慮和濃濃的不安。大家都一聲不吭,就這麽靜靜地守著,誰也不敢打破這近乎凝固的氣氛,似乎……怕驚動了某種十分恐怖的東西!要不是院子裏充斥著喜慶的大紅色,準保會有人以為這家死了人正準備喪事。


    遠處隱隱約約傳來一聲嗩呐,打破了這死一般的寂靜。院子裏的人仿佛一下子被喚醒,一個個屏住呼吸豎起耳朵細聽著,一些不懂事兒的小孩子還想問問大人們這是個啥情況,但都被大人們急急地捂住了嘴。


    終於,那飄飄忽忽地嗩呐聲由遠到近,越來越清晰。但這聲音端的奇怪,怎麽聽怎麽覺得像極了一個人幽怨地低泣,讓人背脊不由得一陣發寒!


    老張兩口子再也坐不住了,一把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揩了一把額角的冷汗,長長的籲了一口氣——終於回來了!


    伴著那古怪的嗩呐聲,隻見一行人麵色鐵青,一聲不吭地抬著一頂大紅的花轎,邁著僵硬地步伐走進了村子。


    村口等待許久的鞭炮終於響了,村裏人也暗自鬆了口氣,紛紛來到村口迎接。但看著那抬著花轎的一行人,怎麽有些不對勁?至於到底是哪兒不對勁兒,村民們一時半會兒也說不上來。


    “小吳啊,著抬轎的人有問題啊!”


    老劉吸了一口卷煙對同在村口的我說道。我將停在花轎上的目光轉到了老劉身上,隻見他緩緩地將肺裏遊走了一圈的煙吐了出來,煙霧繚繞中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緊緊地盯著那群抬著花轎的人,精芒湧動。


    “哦?”


    我又將目光轉向那一群送親的隊伍,想找出老劉所說的不對勁兒的地方。


    “這些人……有股子死人味兒!”


    老劉麵色一凜道。


    死人味兒!我剛想問問老劉啥叫死人味兒,卻見那一行抬轎的人已經進了村口,直奔老張家的院子裏走去,便和老劉、墨秉坤二人跟著村民走進了老張家的院子裏。


    高頭大馬上,一個胸前戴著大紅花的男人直勾勾地看著前方的張家大院。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這次婚禮的新郎官、老張的兒子——張鬆。此時的他不知為何,身上有些狼狽,臉上也有些許萎靡,眸子深處似乎還有些許掙紮和……苦澀!沒錯!就是苦澀!但他還是強打起精神,笑吟吟地領著花轎跨進了張家大院。


    張鬆一進大堂,老張便快步走了出來,一把拿住張鬆,一臉關切地問道:“娃子,咋這麽晚才回來?路上是不是碰上啥事兒了?”


    “爹,也沒啥大事兒,就今兒個路上起了大霧,耽誤了行程,您老就放心吧。”張鬆連忙扶住老張說道。


    “你看看這都啥時辰了?啊?咱們全村的人都替你們擔心咧!路上到底發生了什麽?”老張問道。


    “你老就放心吧,您看,我這不是吧翠翠給接回來了嘛!您老呀,就安安心心地坐在這大堂上等我倆拜堂吧!”張鬆話鋒一轉,打了個馬虎眼,沒有回答老劉。老劉還想再問些什麽,但一旁的老伴兒把它拉住了,轉念一想,兒子總算是成家立業了,甚感欣慰,這一高興也就管不了那麽多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我瞅著老張夫婦那一臉笑開了的褶子,不由地心生感慨。旋即,腦子裏又想起了老劉說的死人味兒,便轉頭看向老劉,想問問啥叫死人味兒。卻是扭頭看見老劉微眯的眼睛不知何時已經瞪得滾圓!下一刻,一抹幽幽的藍色火光悄然在他的瞳孔裏映出!我正準備問老劉怎麽回事兒,可話還沒問出口就被老劉打斷了!


    “小吳,看!”


    老劉用下巴指了指前方。我立馬扭頭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這一看不要緊,頓時是驚得頭皮一炸,隻覺一股寒氣從腳底冒出,直衝腦門兒!隻見老張那不大的院子裏不知何時燃起了一大片幽幽的藍色火焰!


    霎時間,原本歡聲笑語的小院裏一股腦兒炸開了鍋!小孩的啼哭聲、女人們的尖叫聲響成一片,還有那自迎親隊伍出現就一直沒有停止過的嗩呐聲!院子裏亂成了一鍋粥,而那團藍色火焰也隨著人們的躁動漂浮起來,長了眼似得直奔大堂而來!大家一個個臉色慘白,望著那疾馳而來的藍色火焰不知所措。


    “烏拉晦!烏拉晦!”也不知是誰帶頭喊了起來,村民們一聽到這三個字,臉上的懼色更加濃鬱,一個個齊刷刷跪在了地上跟著大呼:“烏拉晦!烏拉晦!烏拉晦!”我和老劉、墨秉坤三人雖然在看到那藍色火焰時都有些驚慌,但都明白那是磷火,可眼下村民們來這麽一出,倒真把我們搞成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但有句話怎麽說,入鄉隨俗不是,隻得跟著村民們趴在地上。


    “這些村民是在幹什麽?它們口中的‘烏拉晦’又是什麽意思?”我問。


    “滇國語,‘烏拉晦’指沼澤裏的惡魔,地獄入口的守護者。”出乎意料,這次回答我既然是鬼手墨秉坤。他一向沉默寡言,但總是能夠在關鍵時刻力挽狂瀾。


    “滇國?那是個什麽地方?”我接著話茬問道。


    “中國西南邊疆古代少數民族建立的國家,疆域主要在以滇池中心的雲南中部及東部地區,公元前278年,莊礄建立滇國。”鬼手的回答依舊是那麽簡單扼要,沒有半句廢話,也沒有任何感情波動。


    老劉一拍大腿道:“中國西南邊疆古代少數民族建立的國家,疆域主要在以滇池中心的雲南中部及東部地區,曆史學家慣稱為滇族。公元前278年,楚將莊礄率領一支隊伍到達滇池地區,其目的是征服當地人歸附楚國,後因歸路被秦國所斷,就留在滇池地區,建立滇國,都城在今晉寧縣晉城。據文獻記載和考古發現,滇國在雲南曆史上大約存在了五百年之久,出現於戰國初期而消失於西漢初年。公元前109年,漢武帝出兵征討雲南,滇王拱手降漢。”


    我看了看鬼手,他沒有說話,顯然是默認了老劉的話。而如今我們所處的清水村正處在雲南腹地,由此看來,這裏的村民和那個古老而又神秘的滇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可按老劉說來,滇國不是早在公元前109年就降服於漢武帝了嗎?而且後來曆史上有經曆多多少少、大大小小的民族融合,照常理說來,滇國不是應該堙滅在悠悠曆史長河中了嗎?那麽,這些村民又是怎麽回事?


    我越往下想腦子裏越亂,索性不再去想了。再往院子裏看去,磷火已經熄滅,過了好大半天,村民們才顫顫巍巍地從地上爬起來,我們三個相互對視一眼,都覺得這個村子並沒有表麵上那麽簡單。


    經過這麽一鬧騰,原本就有些緊繃的氣氛變得更加的詭譎。眾人嘴上不說,但心裏都是七上八下,惴惴不安地打著鼓。


    “各位父老鄉親們,今兒個我家娃子辦喜事鬧出了不少事,我也知道大夥兒都已經累了,我家娃子馬上就拜堂,還希望大夥兒賞個臉為他倆做個見證,如果實在不想留下的,就早些回家吧,咱也能理解……”老張正打算安撫下眾人,三下五除二趕緊把婚事兒辦完,畢竟發生了這麽多稀奇古怪的事兒,可還沒說完,就被一個尖聲怪氣的聲音給打斷了。


    “烏拉晦,烏拉晦,烏拉晦!一進清水村,永世不翻身呐!咱吃的是死人肉!頂的是死人頭!喝的是奈河水!過得是走陰路!住的是鬼望坡!活的是白紙人!觸的是滇王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們看啊,滇王怒了!滇王怒了!一進清水村,永世不翻身啊!不翻身呐!哈哈哈哈……你們都得死!!!”


    這聲音恰似夜半荒墳裏歇斯底裏慘叫的女鬼,又像有人在棺材裏撓棺材板,讓人頭皮陣陣發麻,心底發怵!尋著聲音望去,隻見院子門口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黑漆漆的人影!借著院子裏的一絲亮光,我赫然看見那是一個衣衫襤露的佝僂老太婆!她正陰測測地對我笑!露出一排漆黑的牙齒!這一下,嚇得我是三魂皆冒,六魄全失!


    “是村裏那個瘋婆子!快把她趕走,不然一會兒準沒好事發生!”


    不知是誰認出了那個恐怖的老太婆,然後來了兩三個虎背熊腰的漢子壯著膽子把她趕走了,但她那讓人全身起雞皮疙瘩的聲音卻還久久在我耳邊回響。院子裏的氣氛詭異到了極點,老張臉上白的就像一張紙。


    經過這麽一折騰,張家大院隻剩下零零星星地幾個人。張鬆領著他的妻子進了大堂,媒婆清了清嗓子盡量喜悅地喊到:“新郎新娘拜堂!一拜天地!”


    張鬆轉身朝門外拜了下去,到他身旁的新娘卻一動不動。張鬆伸手拉了新娘一把,新娘依舊沒有任何反應,活像一具……屍體!大堂裏靜的嚇人,張鬆哆嗦著手又拉了新娘一把,這一次,新娘直挺挺地向後倒去,噗通一聲沉重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一顆圓圓的眼珠子咕嚕嚕滾了出來!新娘不知何時竟然變成了一具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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