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是實情,何氏深知自家女兒的性子,對此亦無言反駁,思量片刻後輕輕點了點頭,「罷了,你這番話我會向阿瑜轉述的,今日已經晚了,你且回去吧,等明日看能否回心轉意。」


    這其實也就是句囫圇話,朱墨卻仿佛得了保證似的,恭敬地作了一揖,「那便有勞您了。」


    他衣袂飄飄欲行,何氏卻耐不住狐疑問道:「你用藥阻礙阿瑜有孕,果真是為了她好麽?」若有似無的提點著,「不是為了給別人修橋鋪路?」


    朱墨聽了這好沒道理的暗示,不由啼笑皆非,「連您也這麽想?我又不是吃飽了沒事幹,千辛萬苦將阿瑜娶進門來,就為了折騰她一番?我圖什麽呀!」


    何氏老臉微紅,都怪女兒疑神疑鬼的,把自己也給繞進去了。她倉促擺了擺手,「去罷,去罷。」


    送走這位稀客,何氏便來至女兒房中,將適才的談話一五一十告知與她。


    楚瑜聽完,隻揉著衣被角出神。


    何氏瞅著她道:「現在你該消氣了吧?原本是憐惜你身子孱弱,縱然方法欠妥了些,他也是一片好心,就這樣你還要與他繼續置氣麽?」


    楚瑜羞惱一並發作,「娘,他說什麽您便相信了麽?我是您親生的還是他是您親生的?他要是真為我好,就不會哄騙我至今,您可不能被他三語兩語給迷惑了。」


    楚蒙在一邊添油加醋,「是呀,娘,早就聽聞姓朱的賊子奸猾無比,您要是將妹妹交出去,那便是中了他的計!」


    何氏白他一眼,「你知道些什麽,也敢來瞎攪和?」


    可女兒不聽勸,她也沒法子,遂緊緊盯著楚瑜,「既這麽說,到明日你也不肯走了?」


    楚瑜再度使出那套眼淚攻勢,雙瞳似綻開的清泉,「娘,連您也要趕我走麽?」她一麵哭著,一麵將床頭的藍布包袱解開,裏頭是滿滿的首飾銀子,「我也不白住,這些東西都給您,就收留我幾日也不成麽?」


    倒是比那戲台上的戲子還會變臉了,何氏沒好氣道:「誰稀罕你的銀子,你的東西不還是楚家帶出去的東西,羊毛出在羊身上,唬誰呢?」


    「是啊,我不也是您身上掉出的一塊肉麽,如今女兒走投無路,可不隻有投奔您來了?」楚瑜的五指緊緊黏住她,做出惟妙惟肖的女兒嬌態。


    何氏發覺自家的女兒女婿全是一對怪種,且沒有一個是好拿捏的,她最終也無計可施,隻能起身道:「我是管不著你了,這日子總得你自己來過,隨你怎麽折騰吧!」


    楚蒙還在旁喋喋不休的出些餿主意,何氏直接提上他的耳朵,帶上門出去。


    楚瑜則坐在床頭出神,有一刹那的後悔浮現心頭,但是很快就被她拋諸腦後了:若是這麽容易就被朱墨打動,那她也太好糊弄了,她也不應自輕自賤到這種程度。


    何況,朱十三還沒到她麵前來乖乖認錯呢,竟想讓她自發自動的回到家中去,天下哪來這樣便宜的好事——雖然是她自己不給見麵的機會。


    楚瑜冥思苦想了一回,本想倒頭就睡,但經了今日這種種瑣事,隻覺後背癢癢的厲害,竟是得立刻洗個澡不可了。


    才拉開門閂,她就被檻外立著的人影嚇了一跳,「你怎麽還沒走?」


    真是奇了怪了,她明明聽見何氏吩咐人送客,怎麽這人竟有臉賴著不走。


    「走了,又來了。」朱墨撞門而入,反手就將門栓給合上,一副甕中捉鱉的架勢。


    楚瑜暗暗惱恨,虧她父親年初剛請了一批武功剛強的護院,原來都是群擺設,連個弱質書生也攔不住。


    她懶得理他,隨手從妝台上取了根烏木發簪,將散亂的秀發挽上,便欲向外行去。


    朱墨執意攔在她身前,陰晴不定的看著她,「你一定不願搭理我麽?」


    往常他露出這副神情,楚瑜總會懼他三分,但這回她自覺占住了理,當然不必怕他。她冷冷叱道:「讓開,我和你沒什麽可說的。」


    朱墨忽然覺得幾許頭疼,「你還在為那件事生氣,是不是我解釋得不夠清楚?」


    楚瑜緊緊地抿著唇,可以理解,但是不代表她會原諒。


    「你難道不知道我是為了你好?咱們現在根本不適合要孩子,你年輕尚輕,朝中的局勢也還未定,我不願讓你多一分危險。」朱墨抬手覆上她鬢發,竭力想要安撫她。


    楚瑜啪的將那隻賊手打落,「說的冠冕堂皇,其實還不是為了你自己的私欲!你之所以不想要孩子,無非是怕我懷孕之後,你就不能暢快了,是麽?」


    這又是楚瑜一個靈機一動的想頭,在前一個想法被朱墨否決之後,她立刻想到另一個強有力的說辭,更能凸顯朱墨的自私。


    她不得不佩服自己腦子靈活。


    但是在接觸到朱墨玩味的眼神後,她驀地發現這個理由不是很妥當。


    朱墨意味深長的看著她,饒有興致道:「多虧你提醒了我,我還沒想到這個呢,看不出來,堂堂楚家的六小姐,居然滿腦子都是浮豔綺思,說我私心過重,我看你才成日惦記著那種事吧?」


    楚瑜恨不得將他踩扁了從門縫裏踢出去,這就是跟無賴吵架的下場,總能抓住話裏的一點漏洞攻訐不休。更要命的是,楚瑜還不能借題發揮,否則便有失淑女身份。


    天知道,她多想像個市井潑婦那樣破口大罵——可這些婦人的丈夫也沒攔著不許她們生孩子呢!


    楚瑜沉下臉,從櫃裏翻出一套幹淨裙衫搭在手裏,平板無波的道:「讓我過去,我得去淨室沐浴。」


    旅途之中當然不便隨時清潔,自從回來京城,楚瑜恨不得一天洗十遍澡,好將身上的蚤虱除去:她在衡陽日日同那些災民接觸,誰知道有沒有沾染什麽髒東西。


    朱墨很有君子風度的讓開道,楚瑜木著臉從他手臂邊經過,正眼也不看他一下,筆直的向連廊盡頭的淨室走去。


    幸好朱墨沒有跟來,她希望朱墨識相一點兒,自己速速離去。


    楚瑜泡澡的時候不喜歡有人侍奉在側,小丫頭子將木桶裏注滿熱水,便知趣的出去了。楚瑜則悠哉悠哉的解下外裳,那肚兜更是輕輕一提便拽了下來,露出修長筆直的大腿和白玉豆腐似的胸脯。


    慢慢淌到熱水中,楚瑜愜意的調整了下姿勢,仰靠在木桶沿上,好讓頸子更舒服一些。


    但是這一抬頭不打緊,她驚恐的發現朱墨穩穩當當的伏在房梁之上,如一隻靈活遊走的四腳蛇。


    她好容易忍下喉中的尖叫,免得將院中人吸引過來,瞪著頭頂的登徒子,「你什麽時候進來的?」


    「沒多久,隻比你快了一點點。」朱墨慢騰騰的沿著房梁下來,身姿輕盈,卻比壁虎和蜘蛛一類強多了。


    楚瑜知道他會些功夫,卻沒想到他的功夫這樣好,難怪他遠行路上那樣安閑,幾個暗衛也似有如無一般。


    楚瑜不禁冷笑道:「看不出來,衛尉大人還是一位不顯山不露水的奇人。」


    「不敢當,不敢當,在下隻略有些武藝傍身,免於成為刀下亡魂罷了。」朱墨裝模做樣的道。


    這倒是,天底下想殺他的豈止一個兩個,楚瑜暗忖,同時注意到朱墨的視線一眼不眨落在自己胸脯之上,忙往下沉了沉,將那渾圓的邊沿蓋住。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寵妻有蜜方 上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舒夫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舒夫人並收藏寵妻有蜜方 上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