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吐了吐舌頭,齊齊說道:「小姐你當然睡了個好覺,咱們姊妹可是整整守了一宿呢!」又故意唉聲歎氣,「哎,也難怪,誰叫咱們都是些孤家寡人,沒有肩膀可以倚靠呢?」


    兩個丫頭真是越來越會作怪了,嘴裏出來的話沒有一句好聽的。楚瑜佯裝嗔怒,「看你們的舌頭這樣壞,我非撕爛你們的嘴不可!」


    二人連忙閃躲,主仆三人嬉鬧做一團。


    南嬤嬤在庭後的丫杈間打掃積雪,偶然瞧見,不由微微皺眉,「夫人雖然年輕,可是也太不穩重了。」


    朱墨負手站在廊下,遠遠地望著,含笑說道:「讓她去吧,橫豎也不見外人。」


    反正他喜歡的,正是這樣無拘無束、而又任性自在的她。他寧願楚瑜一輩子這樣高高興興的。


    自從四姑娘楚璃被送去杭州,國公府就隻剩下五小姐楚珝這麽一個未嫁的女兒。楚珝臉上的創痕早已平複,而她與安王蕭啟的婚事也已定下,正月底便要出閣了。


    楚瑜身為新王妃的親妹,又頂著個正三品誥命夫人的名號,自然得親去送嫁。不過她很難讓臉上展露出真心實意的笑容,當然,楚珝也未必在乎——此刻她躊躇滿誌的端坐在朱紅花轎中,喜帕蓋著,看不清底下的形容,可以想見是沉靜而美麗的,因為等待她的是輝煌燦爛的人生。


    一直到花轎離開了國公府,穿過了街市,楚瑜仍覺得胸口悶悶的,仿佛腔子裏塞了一大團豬鬃般,透不過氣來。楚珝在這樁婚事中所做的種種「努力」,楚瑜未向任何人明示,為的是怕橫生波折;但是不說,折磨的卻是她自己。


    朱墨一眼看出她情緒有異,執起她的手溫聲問道:「什麽事讓你不痛快?」


    不知怎的,楚瑜對任何人都覺難以啟齒,但在朱墨這種溫言細語的安撫下,她反倒竹筒倒豆子一般什麽都說出來了,說完又有些自惱:畢竟不是什麽光榮的事,白讓別人看笑話。


    朱墨並沒有笑,隻靜靜地想了想,說道:「你覺得她做得不對,因此良心不安麽?」


    「我沒有這麽說。」楚瑜別扭的想將手指從他掌心裏抽回,可惜沒有成功。


    要說為楚璃打抱不平,也不見得。論起來,楚璃和她的關係更要壞些,楚珝至少還能維持表麵上的和氣。楚瑜隻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憋屈滋味。


    朱墨心平氣和的看著她,「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我並不覺得你五姐有什麽錯的。她一心想要嫁入安王府,如今便是得償所願,縱然你四姐中了旁人的算計,那也是她自己沉不住氣在先。安王妃的作為或許有損道義,但換了下次,她還是會這麽做的。」


    「我也沒想怪她,隻是……」楚瑜悶悶說道,猶豫該如何措辭,「為了蕭啟這樣的男人,實在太不值得。」


    朱墨笑了,「你覺得不值,那隻是你以為,但是在安王妃看來,或許卻是她所能得到最好的選擇,她不過求仁得仁而已。況且各人的品味各不相同,焉知她不是對於安王暗生情愫,才費盡心思想要成為那人的妻室?要拿我來說,我若不是對你一見鍾情,也不會貿貿然到你家提親了。」


    楚瑜瞥了他一眼,她對於這件事本就是存疑的,虧朱墨還有臉拿來說嘴。楚瑜從來不相信什麽一見鍾情的鬼話,但是她與朱墨在那之前確實隻見過一麵而已,莫非朱墨暗地裏竟一直注意著她麽?若真如此,楚瑜倒覺得一陣惡寒。


    此時討論的並不是她自己的問題,楚瑜隻得先將心事撇開,歎了一聲道:「我隻是惋惜世態炎涼,即便親如姊妹,背地裏也有許多不能對人言說之處,委實令人心寒,竟不知天底下有誰是可以真心相信。」


    「你還有我呢。」朱墨肅容說道,緊緊抓著她的手,「阿瑜,請你無論有什麽心事,都不要隱瞞我。無論你說什麽,我都會認真聽的。」


    他慣會此類哄人的伎倆,但楚瑜這回聽著,心裏卻有些微妙的觸動。她模糊覺得朱墨並沒有說假話,無論朱墨平時的態度多麽輕佻,至少他從未忽略楚瑜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細微的動作。在他那看似不可靠的外表下,卻是極為可靠的,讓人可以放心大膽的吐露不快。


    楚瑜下意識望向朱墨的眼,見他雙眸澄澈,且暗含著鼓勵意味,讓人不能推脫。鬼神神差般的,楚瑜輕輕點了點頭,「好。」


    二月裏的一個清晨,楚瑜隨意穿了件淡綠褙子,在廚房跟著新來的廚娘學做梅花酥。揉好的麵團整整齊齊碼放在案板上,需等它「醒一醒」,這樣發好的麵皮才能鬆軟可口。


    楚瑜抹了把額上的汗,覺得這廚房熱得和蒸籠一般,透不過氣。怪道何氏說廚藝隻是小姐們的點綴,技多不壓身而已,真要認真研習這門技藝,再美的臉也得蒸成發麵饅頭,如何能見人呢?


    幸好她今日學的隻是一樣。


    盼春輕輕為她打著扇子,笑盈盈的道:「小姐這樣用心,等會兒姑爺嚐起來一定分外可口。」


    楚瑜斜了她一眼,「我又不是做給他吃的。」說完,又專注的擀起麵皮來。


    盼春在心裏暗笑,誰不知道朱大人最愛吃梅花酥,隻自家小姐凡事偏愛端著,總不肯明說,扭扭捏捏的,大約也是他們夫妻間的情趣。


    灶中的油燒得滾熱,楚瑜正要將裹好餡的麵塊扔下去,就見望秋慌慌張張的進來,嘴裏喊著:「不好了,姑爺今早上被人押進大理寺了。」


    楚瑜手上一鬆,那麵塊便墜下去,險些濺了她一身熱油。她也顧不得揩抹圍腰上的汙漬,倉促問道:「怎麽回事?」


    望秋急得都快哭了,「婢子也不知怎麽回事,是方才鍾世子派人過來傳的信,說禦史台有人參了姑爺一本,陛下震怒,命將人提交大理寺審訊查看,還不曉得如何收場。」


    楚瑜麵上呆了呆,怎麽會這樣呢?她急問道:「就沒有一點風聲傳出來嗎?」


    望秋抽抽噎噎的抹淚,「仿佛說是……侵吞軍餉之事。」


    楚瑜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原以為是霸占了哪處的房產,搜刮了些民脂民膏之類的,這一類的官司朱墨也沒少接,不都輕輕鬆鬆避過去了麽?但事涉軍餉就不好辦了,軍心不穩則國力難安,尤其朱墨初掌兵權,皇帝陛下更會猜疑他的圖謀,稍有不慎便會惹來殺身之禍。


    楚瑜隻覺得額上冷汗涔涔而下,方才是熱的,這會兒汗珠卻都冷卻了。她抓住望秋的胳膊,艱難吩咐下去,「成柱在那兒?你讓他速來見我,我須仔細問一問他。」


    「好。」望秋惶然無措的應道。


    等她在南明侯府尋找了成柱的蹤跡,將人帶了回來,楚瑜就細細的審問起來。可是成柱知道的亦不多,隻是顛三倒四的道:「……小的也不知怎會扯出這樁事,仿佛是禦史中丞常進常大人遞的奏章,他素來耿介,朝內外頗有威信,陛下因此聽他的意思嚴查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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