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紅豆手上炭筆微頓,又繼續忙她的,下午總完了賬,抽查過了,整整齊齊地放在傅慎時桌上,平靜地道:「進項很多,與預計中的多多了,之前汪先生找錢莊借的錢,可以先還上一部分。」


    有段時間賬上的錢不夠用了,汪先生找錢莊借了些錢,因他常去那家的錢莊兌現銀和銀票,很借了不少,仁莊糧倉才得以充實。


    傅慎時麵色沉鬱,目光至始至終都沒有移動過。


    殷紅豆累了,她也沒管,自己在庭院裏散步去了。


    天黑之前,汪先生來了一趟,說了下春園的情況。殷紅豆順便跟他了去錢莊還錢的事兒,他點著頭道:「我和姑娘想一起去了,不知道姑娘算沒算還多少合適?」


    殷紅豆報了個數字,又道:「若春園一直這樣經營下去,很快便會開始盈利,那時再慢慢還不遲。」


    汪先生也是這個意思,他看了看傅慎時。


    傅慎時沒有什麽意見,他也麵色沉鬱,卻也還是肅然說起了正事:「光靠春園盈利也還不行,兩個莊子上一千多人還是太多了些,二皇子也有意將來還要放一部分人到我們莊子來,現在安置在莊子上的人,得想法子分一部分出去。」


    汪先生連連點頭,道:「正是來跟六爺說此事的,但是春園現在開了,仁莊上留下來的人,誰也不肯走了,每次便是去售賣些茶點,也能賺取不少錢,還能得些打賞。」


    窮苦百姓們的生命力是很頑強的,春園一開起來,便有一批人開始鑽營,想法子掙錢,除了售賣點心零嘴茶水的,還有人幫忙搶占位置,或是在戲園子裏出租板凳座椅,另有在戲園子裏幫角兒們跑腿兒遞話的。


    但這些位置終究有限,還是有很大一部分人搶不到賺錢的機會。


    照這樣下去,仁莊上的規矩要開始亂了。


    殷紅豆道:「汪先生,咱們在莊子上自己開個錢莊吧!不對外流通,隻在莊子上流通,拿一部分錢借給莊子上願意走的災民,收低利息,讓他們在附近自己造自己的房屋。以後咱們賺的錢也不必出去兌換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神采奕奕,眼睛有白天沒有的光彩,自信自強,不屈不撓。


    汪先生眼睛一亮,捋著胡子道:「甚好甚好。他們在莊子上都是擠著住,老老小小一家人,日子也難過,眼下想走卻沒有錢,所以才拚命掙錢,若能借錢出去讓他們住自己的家,肯定大部分都願意走了。」


    傅慎時的視線從殷紅豆臉上挪開,便接著道:「最開始借錢的人一百戶人家,兩年內不收利息。」


    汪先生笑道:「如此最好,走的越早,搶的位置也就越好,將來這邊繁華了,那些房屋可就值錢了。」


    稍稍有些遠見和膽量的人,肯定就拖家帶口離開仁莊了。


    這些人騰出位置來,等以後來了新人,仁莊上也不至於手忙腳亂。


    汪先生連忙道:「那我還得趕緊去看一看,從咱們這兒通往附近縣城和京城的路上,荒地有沒有主人,若是沒有就好辦了,可以請二皇子幫一幫忙,若是已經有主,還要花一大筆錢。」


    傅慎時判斷道:「應當沒有主,來的路上我都看過了,附近的人家常有人往城裏趕,像是去城裏務工的人,不像是佃農。沒有佃農,估摸著這邊的荒地和仁莊靠近山那邊的一樣,都沒有主。」


    仁莊上除了部分適合耕種的農田是從別人手上買下來的,附近很多地方都是災民自己墾荒出來的。


    汪先生更是高興,他道:「我這派人去查問。」


    傅慎時朝殷紅豆道:「研磨。」


    另兩個丫鬟早在汪先生來的時候就避出去了,殷紅豆走上前去研磨,傅慎時提筆給二皇子寫信。


    寫完了信,傅慎時等紙幹,殷紅豆也在等紙幹了,她好將信封起來。


    這個短暫的時間,兩人忽然都有些不自在。


    好在墨水幹的快,殷紅豆駕輕就熟地封了信,放在一旁。


    天漸漸擦黑,殷紅豆便道:「我去做飯了。」


    她一出門,就看到兩個丫鬟站在廊下,她吩咐她們去了前麵的倒座房歇息,天黑了,不必她們倆伺候。


    夜裏,殷紅豆用過晚膳,小坐了一會兒就洗漱了上床就寢。


    殷紅豆累了一天,算賬還要做飯,實在困得很,眼皮子一閉上,縮在牆邊,很快就要睡著。


    屋子裏的燈還燃著,傅慎時躺上床,還是睡不著,他睜著眼睛,兩手交握在腹部,看著頭頂的承塵,一雙眼睛在黑夜裏尤其黑白分明。


    兩個人若不在一處還好說,明明就躺在一起,傅慎時哪裏能止得住遐思,他在寧靜的房間裏先開了口:「你以為我少了你不行,所以你肆無忌憚,心口不一。」


    殷紅豆困倦地睜了睜眼,很快又閉上了,隻道了一句:「我說我沒有心口不一,你若不信,便也不必問我。」


    傅慎時揪緊了腹上的被褥,啞著嗓子道:「不管我身邊有誰,所以你是一丁點也不會在乎,是麽?」


    殷紅豆睜開了眼,悶聲道:「倘或你覺得別人也可以替代我,是你我的福氣,我自然求之不得。」


    她說的是真心話,若傅慎時能移情別戀,她即便會難過一陣子,也總好過將來失去尊嚴和自由難過一輩子,又或是麵臨生離死別。


    傅慎時緊緊地攥著被子,嗓子裏不甘地擠出一口氣,他的眉毛緊緊地鎖著,又道:「我在你心裏,可是輕如鴻毛?」


    殷紅豆不想跟他車軲轆話,便蹙著眉頭道:「你不是說了嗎,我就是肆無忌憚,恃寵而驕。喬三送來的瘦馬了不得在你潤色劇本時出一出力,我能做的可太多了。你越是看重我,我越是膽大妄為,你不如將我看輕一些。仁莊也完善的差不多了,賬房先生可另請,時硯也可代勞,也有丫鬟伺候你,她們賣身契在你手上,也不用怕她們背叛你。不如將我放莊子上勞作算了,眼不見心不煩,倒省去你許多煩惱。」


    傅慎時本來不快,聽她說了這麽一大段話,卻莫名心情好了一些,他湊過去,貼在她耳畔道:「你還敢說你不是心口不一,我若真將你放莊子上去勞作,你難道……」


    殷紅豆冷淡地道:「你且隻管放罷。」傅慎時明知道她擔心和在意的是什麽,明知道她的態度,卻還是要用他慣用的手段來征服她,她也就沒有軟言軟語給他。


    傅慎時聽到這句話果然立刻就黑了臉,自己又躺了回去,胸口起伏著,靜謐的內室裏,聽得見他略有些粗重的喘息聲。


    殷紅豆真的很累,蠟燭即將燃盡,屋子裏光線暗淡了許多,她順利地進入了夢鄉。


    傅慎時麵色沉鬱,眉頭始終不展,側頭一看,殷紅豆即使在睡覺,也是一臉的倦色,秀眉微攏,他閉上了眼,雙手擰了大半夜的被子,才漸漸睡著。


    次日,殷紅豆起來的時候,傅慎時早就醒了,披散著頭發,坐在床邊,漱口。


    殷紅豆伸懶腰的時候,腰間露出一小段,又白又嫩,傅慎時斜了她一眼,將漱口水吐到茶盅裏,又接了時硯給的帕子,洗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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