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紅豆道:「不必這樣謹慎,最毒的是就是痘漿,你都取了痘漿給我,難道還怕我看你一眼就能染上了?」


    傅慎時手指上和額頭上都出了痘,他不願叫她瞧見,執拗道:「你不走,我就不取。」


    殷紅豆道:「好吧好吧,那我退開了。」


    她躲開一步,就在窗戶側麵,他一開窗,她就能看見他。


    傅慎時最知道她的小心思,就道:「你還不走?」


    殷紅豆隻好退得老遠,大喊道:「我真的走啦。」


    她等了半天,都不見傅慎時,她便跑過去問:「怎麽了?」


    殷紅豆話音剛落,門開了,傅慎時用帕子包著一個棉花團,丟在門口,很快他又關了門,沒見她。


    殷紅豆氣呼呼地撿了帕子裏的棉花團,回房裏接痘去了,她在手背上割了小口子,再將棉花上染了一丁點痘漿的棉花塗抹在傷口上,等著發痘。


    殷紅豆第二天就發疹子了,她興衝衝地跑去同傅慎時說。


    傅慎時擰眉道:「發這麽快?」


    殷紅豆慶幸道:「是啊,我也沒想到,第二天就發了。」


    傅慎時問她:「你感覺怎麽樣?」


    傅慎時到底隻是在信上看胡禦醫說過,也沒有親眼見過到底行不行,他緊張得很,囑咐她小心,飲食盡量清淡,否則痘發得嚴重,很難受。


    殷紅豆說她還好,沒有發熱,也還沒覺得癢,她又問他: 「是怎麽樣的難受?」


    傅慎時沒說話,她的症狀應當比他輕,那他的症狀,就不必告訴她。


    殷紅豆出疹子快,發痘也快,她手臂和下巴連接脖子處的地方,最先出痘,身上略有幾顆,微癢,倒也能忍。


    最初的幾天她身體略發熱,在房裏歇了兩天,一日三餐吃外邊送來的東西度日,後來痘成了膿皰,很是難受,好在膿皰不多,算不上十分痛苦。


    期間她偶爾去傅慎時窗前找他說話,傅六很不舒服,知道她沒大事,便不大與她說話。


    殷紅豆因身體不適,很是煩躁,她怕自己控製不住脾氣,一日隻去問幾次他的狀況,便也不常去打擾。


    兩人就這樣相處著,殷紅豆身上的膿皰開始結痂了,也就說明接痘成功了!


    殷紅豆歡歡喜喜地跑過去告訴傅慎時,她結痂了,厚痂慢慢會脫落,她可以進去照顧他了。


    屋子裏沒有人說話。


    殷紅豆著急地拍打著窗戶,道:「我接成了,不會再得病了,我能進去照顧你了。」


    傅慎時沒有回應。


    殷紅豆急得直哭,捶著窗戶問:「你怎麽了!你怎麽不回話?」


    算算日子,傅慎時發病也有十多日了……這些日他不怎麽說話,總是時硯出來取食盒,也不知他難受成什麽樣了,是不是生不如死,又或者現在已經……


    殷紅豆不敢想,她頹然地坐在凳子上,茫然地張著嘴,目光空空的,眼淚直直地往下掉,她雙手推著窗戶,卻沒有再拍打窗戶的勇氣。


    她不知道,窗戶後麵是不是她不敢想的答案。


    正在此時,上房的門栓發出響聲了。


    殷紅豆緩緩回神,抬著發軟的腳走過去,敲了下門,心髒猛烈地跳動著,問道:「……時硯,是你嗎?」


    「是我。」


    僅僅兩個字,殷紅豆再度淚流滿麵,她重重地踢了一下門,道:「要死了你!半天不說話。」


    傅慎時低聲道:「我剛換衣服去了。」


    殷紅豆皺巴著臉,換不換衣服有什麽要緊,她氣憤地捶了捶門,道:「開門開門!」


    傅慎時沒急著開門,許是近鄉情怯,他的手放在門栓上,遲疑著道:「紅豆……我也結痂了。」


    殷紅豆:???


    她險些要跳起來,高聲呼道:「什麽?結痂了?」


    天花的出的痘成膿皰之後,有痛感,周圍紅暈也會加深,這時候體溫還會再次升高,稱「化膿熱」,基本上大部分人都熬不過這個階段,而且這個階段是十分痛苦的,傅慎時卻好似沒有那麽難受,還結痂了。


    傅慎時「嗯」了一聲,道:「結痂了,時硯的痘好像也幹癟了。」


    殷紅豆瞪大了眼:「這麽快就幹縮了?他沒難受死嗎?」


    傅慎時道:「沒有,好像也要結痂了。」


    殷紅豆整個人都僵住了,驚喜來的太突然了,天花不是這樣的,他們的症狀比天花要輕得多,她半晌才回過神來,問道:「時硯最初好像隻是身體略有些發熱,沒有寒戰、渾身酸疼,也沒有像你之前那樣咽痛對嗎?」


    傅慎時應了一聲,道:「是的,我還以為他病得不重。」


    殷紅豆雙手摳在門上,抽抽搭搭地道:「不是天花!你最初頭疼、咽痛,是不是夜裏著涼才發燒了?」


    傅慎時回憶了一下,道:「好像是的,我夜裏睡時,沒有蓋被子,早起就出疹子發燒了,忽冷忽熱的,渾身都難受。」


    這根本不是天花引起的高熱、寒戰,而是普通風寒撞上了牛痘,所以才被大夫誤診了。


    殷紅豆欣喜若狂,她不知道這時候怎麽表達的她的心情,但她心裏仿佛有一片空曠的草地,有個小人兒盡情地在草地上奔跑,她的腦子異常的興奮,她哈哈哈笑個不停,笑著笑著又哭了。


    傅慎時動了一下門栓,他道:「我要開門了。」


    殷紅豆緊緊地拉著門,道:「別!你等會兒。」


    她拿帕子擦了擦臉,整理了一下麵容,才道:「你開吧!」


    傅慎時開了門,他頭發重新束起來,平整地貼在頭上,麵容清瘦冷峻,他穿了簇新的銀色束腰長袍,袍子上還有暗紋在日光下浮動,流光溢彩,襯得他貴氣十足。


    殷紅豆與傅慎時對視著。


    他雙手交握,狹長的雙目如鉤月,笑吟吟地望著她,盡管他眼下結了一個痂,也絲毫不影響他容顏的精致。


    殷紅豆鼓著嘴,抬眼往天上看,沒讓眼淚掉下來。


    她眨了眨眼,便拉起傅慎時的手臂,擼開他的袖子,仔細檢查,果然大部分出痘的地方都接痂了。


    殷紅豆的手冰冰涼涼的。


    傅慎時反手抓住她出冷汗的手,從懷裏摸出帕子,低著頭,小心翼翼的給她擦著,道:「這麽熱的天,怎麽手還這麽涼。」


    殷紅豆俯身去摟著他的脖子,傅慎時將她纖腰一攬,摟在懷裏,她整個人都坐在他身上,登時紅了臉。


    傅慎時與她耳鬢廝磨,捧著她的臉親吻。


    殷紅豆回吻著他,隨即聞到了什麽味道,就清醒了,推開他,起身往屋子裏一看,堆了幾個的食盒。


    昨兒晚上起,上房裏的食盒碗筷就沒有拿出去扔掉,現在天氣熱,屋子裏都有點兒味道了。


    殷紅豆朝外邊兒呼了一大口氣,道:「我先把房間清理一下。」


    傅慎時輕咳兩聲,麵頰微紅道:「……好。」


    殷紅豆推著傅慎時往裏去,把裙子打了個結,利索地收拾起屋子。


    她以前不大喜歡做灑掃等事,今兒卻覺得十分有幹勁,收拾了小半個時辰,開了窗戶通風,她看著幹幹淨淨的屋子,心滿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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