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紅豆道:「寧王怎麽會那樣看著我,難道我……」她瞪著眼,不敢妄自把後麵的話說出來,這太匪夷所思了。


    她隻想要點好運氣,但是沒有想要天大的運氣……關鍵是運氣太好,會適得其反啊!


    傅慎時神色有些複雜,道:「不知道。」他恨不得安慰自己,寧王不過是見殷紅豆貌美,所以失神……他又一想,這還不如不安慰。


    他道:「先住下,我這就派王武他們去查。你我身在王府,便是驚動了那些人,他們也不敢上王府來動粗。」


    殷紅豆點了點頭。


    傅慎時吩咐時硯出去給王武遞話。


    與此同時,寧王叫人去京中查傅慎時的事兒,以及他這個夫人到底是怎麽回事。


    不日,兩方都得到了各自想要的消息。


    王武在真定有認識的人,雖不多熟,但打聽這件事卻很容易,因為寧王尋女的事全城皆知。


    十五年前皇帝順位登基之時,平王造反。


    當時平王已經攻城北上,皇帝派人去懷來迎戰守城,大將不敵,不出兩日便戰死,懷來淪陷,皇帝又便派人來真定,請求他的堂兄,也就是寧王援助。


    寧王在真定應戰,卻被叛軍南北兩向夾擊,唯恐戰敗,便讓寧王妃帶著女兒和乳娘、侍衛出逃。


    寧王和寧王妃青梅竹馬,伉儷情深。平王深知這一點,又怕不敵寧王,便派人追殺寧王妃。


    寧王妃帶著的人都死光了,最後隻剩個乳娘,帶著獨女逃到了保定府。自此便失了消息。


    平王的人當時隻找到了寧王妃的屍首,正欲將屍首帶回去,假裝俘獲了寧王的女兒,好逼寧王投降,哪知道寧王提早得到了妻子去世的消息,發了瘋一樣帶著人強攻叛軍。


    那一場仗打了兩天兩夜,寧王正年輕氣盛的時候,殺紅了眼,平息了叛亂。


    最後隻接回了寧王妃妥善安葬,他們的女兒和乳母,都找不見了,一起丟失的,還有嬰兒隨身帶著的信物。


    自失妻女之後,寧王從未放棄過尋找女兒,因寧王妃最後死在保定府,遂他多年在真定去保定的路上派人長期搜尋,長興侯府二太太的父親,保定府左衛薛指揮從前還是個小百戶的時候,幫了些忙,寧王後來論功行賞,便提拔了薛大人,護著他一路坐上了指揮使的位置。


    當然,薛家這些年在保定府也沒少替寧王出力,但就是找不著人。


    這些年寧王花重金在兩地尋找女兒的下落,便是有一句真話,他也付以厚重的酬金,卻依舊不得。


    快一十五年了,寧王尋女之心,真定府人人皆知。


    十幾年還找不到一個人,那人大抵也就死了。


    前幾年寧王狠狠地病了一場,才慢慢歇了心思,和族裏人商量著,要過繼個孩子到膝下,將來繼承他的家業。


    寧王無心再培養孩子,挑了個才貌出眾的郎君,今年一十六歲,叫朱玉澤,欲等個合適的時候,再上報朝廷,將此子記在他的名下。


    這些事兒,很容易就打聽到,王武一出去問了話頭,他的朋友便滔滔不絕地說給了他聽。


    王武得了信,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傅慎時,他還說了一件事:「聽說這位公子近一年一直出入王府,但寧王一直沒有讓他改過口,外人也隻叫他一聲‘公子’,從不叫他‘世子’。」


    傅慎時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他叫王武先退下去,也讓時硯出去了,與殷紅豆沉默相對。


    殷紅豆低頭坐在椅子上,手心冒著冷汗,即便她沒有任何物證能證明自己的身份,但時間和地點全部都對得上了。


    依寧王的性子,隻怕是看不上傅慎時。


    若他疼愛女兒還好,若他是個殺伐果決又態度強硬的人,他們兩個想要在一起,簡直比登天還難。


    認,還是不認?


    傅慎時滑動輪椅,拉著殷紅豆的手,道:「紅豆……」


    殷紅豆勾過他的脖子,抱著他,腦袋壓在他肩膀上。


    傅慎時輕輕地撫了撫她的背。


    殷紅豆心裏又想到原來那個「她」,不過是在殷家待了五年而已,就對殷家父母那般好,隻怕是個孝順的,若「她」知道還有父親在世,肯定願意在父親膝下盡孝。她白撿了人家身子,隻享福,不付出,太說不過去了。


    她備受煎熬。


    傅慎時安慰著她道:「也沒有比這更差的了。從前你為了擺脫丫鬟身份,為我出謀劃策,付出許多,如今也該換我為你……」


    殷紅豆打斷了傅慎時,哽咽著道:「你明明也替我吃了很多苦頭了。」


    他低聲下去求六皇子,他與喬三那樣的人虛與委蛇,便不全是為了她,也至少有一半的緣故。


    兩人正說著,寧王府丫鬟過來敲門傳話了,說寧王請他們過去。


    殷紅豆心跳得更快了,她道:「你說我是你夫人,我又沒做婦人打扮,王爺估計起疑了。」


    傅慎時自然也猜到了,他握緊了她的手,道:「怕什麽,咱們來這兒,不就是為了這件事嗎?」


    殷紅豆點著頭,雖傅慎時一起去了寧王的院子。


    寧王的確知道了。


    京中已經有關於傅慎時和殷紅豆的流言,寧王稍稍猜測,便知道是怎麽回事,殷紅豆若是個丫鬟身份,一切就合理了。


    他同時還讓人去查了殷紅豆的出身和祖籍所在地,這些全部都對的上。


    十幾年過去,寧王第一次遇到這樣吻合的情況。


    傅慎時和殷紅豆兩人到了寧王的院子門口,他倆進去的時候,廳裏卻沒有人,隻有桌上擺著一盆薔薇花。


    殷紅豆捂住鼻子,同廳裏的大丫鬟道:「姑娘不必試了,我對薔薇花過敏。」


    丫鬟大驚,忙道:「姑娘請隨奴婢去。」


    傅慎時朝殷紅豆一點頭,她就跟著丫鬟去了暖閣。


    殷紅豆剛一走,寧王五味雜陳地從內室走出來,到了廳裏,攥著拳頭,臉色沉鬱地看著傅慎時。


    寧王知道了殷紅豆的身份之後,心緒很複雜,再得了知各種殷紅豆和傅慎時之間發生的事情,他的心情更是百轉千回,難以言喻。


    他極度高興,能夠找回女兒,但他的女兒,竟然在別人家裏做婢女!


    雖說寧王知道這事兒不是長興侯府的錯處,可知道是一回事,知道之後不計較,那又是一回事。


    況且——怎麽可能不計較?!他的女兒千金之軀,竟然給長興侯府這樣的人家做婢女,他多想一刻,心都要痛死了。


    因此寧王看傅慎時的神色十分不善,但他的雙眼紅腫,不善的樣子,倒是減弱了幾分。


    傅慎時也料到了寧王做父親的心,他心中忐忑,麵上不顯,隻恭恭敬敬地微微低頭。


    寧王也早聽說了傅慎時是怎麽「寵婢」的,千金難買有情郎……他的怒氣消散了些許,到底是強忍不快,負手站在傅慎時跟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道:「你來真定,是為了……她?」


    傅慎時頷首,態度端正道:「正是。前月,晚輩發現有人要取紅豆性命,一路追查去保定府,才查到了您這兒來。」


    寧王眉頭狠狠地擰著,他都不知道有人要取殷紅豆的性命,便連忙問道:「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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