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人高馬大的糙漢子要酒喝,爺爺立即想起了王瞎子的叮囑。不過王瞎子也隻說要換一塊印回來,也沒提拿印的人啥模樣。


    一看眼前這坐著仨人,爺爺也有點抓瞎。不過爺爺人可不笨,雖然沒讀過書,但有自己的小九九,眼睛一轉,笑著說:“我這酒不是什麽好東西,不過也是我媽好不容易釀出來的。用的是我媽的獨家配方,這長河村裏也找不出比咱家好的。”


    這話爺爺可不是吹牛,太奶奶的釀酒手藝在村裏很有名氣。打開酒缸,隔著幾十米都能聞著酒香。


    那糙漢子聽他這麽說,饞蟲早就被勾起來了,連忙說:“那小子,俺也不白要你的。你把那壺酒給俺,俺送你一頭大野豬!”


    嘿,這還真是個獵戶。那糙漢子手往後一指,七八步遠的地方就躺著頭黑皮大野豬,怕不有九十多斤重!


    那年頭吃豬肉可是個很奢侈的事,一年到頭吃不到幾回,能弄到點豬油抹鍋裏炒點青菜都算個葷腥。


    爺爺一聽還真有些饞嘴,但心裏還是記著王瞎子的話,自己這一壺酒可牽扯著隔離區裏五十多口人呢!


    “不成不成,我這酒不換野豬。”爺爺違心地把頭搖了搖,拒絕了換一頭大野豬的好事。


    那糙漢子一看,臉也黑了黑,但也沒勉強,哼了聲坐了回去。爺爺一看他沒了下文,心裏也咕噥,莫不是這人吧?印呢?


    那高大的漢子坐回去後,矮老頭樂嗬嗬地開口了說:“趙家小子,一頭大野豬你都不要,你想要啥?”


    爺爺也奇怪,這老頭越看越覺得眼熟,可就記不起在哪兒見過。見他問了,也就坡下驢地問:“老爺子,俺這人也不貪心。這壺酒哪值一頭大野豬啊不是?我要換了,豈不是占了便宜,這事俺不幹。”


    聽到爺爺這麽說,那糙漢子的表情才好看了些。矮老頭就更樂了,點了點頭,從兜裏掏出了樣東西說:“趙家娃娃,你這麽說,那老頭子出錢來買你這壺酒怎麽樣?”


    爺爺眯著眼睛探著頭一看,乖乖,那老頭的手上拿著兩塊民國時候的金錠子!


    這東西可值錢,隔壁老煙鬼曾經就從土裏挖出過手指頭大小一塊,到鎮子上換了錢立即就給自家換了艘帶馬達的小船,把太爺爺羨慕的不行。


    看這矮老頭出手這麽闊綽,爺爺也是真有些心動了。那可是金錠子,這換了錢,把一家子搬了長河村住進鎮子裏去都行。


    爺爺當時心裏鬥爭的不得了,腦子都有點熱了。覺得那大房子、小馬達船在老頭手裏跟自己招手似的,差點兒就同意了下來。


    一壺酒值幾個子兒?這可是假金錠子啊!


    而這時候爺爺感覺胸口處什麽東西冷冷的,把他凍的一激靈。


    伸手摸了摸,爺爺摸出那是王瞎子給他戴的半截玉佩。一摸到這個,王瞎子的話立即響在自己腦子裏,就像一大盆冷水澆頭似的,頓時讓爺爺清醒過來。


    這壺酒可不止是關乎他自個兒,還關係這村子裏五十多口人呢!


    爺爺眼巴巴地看了金錠子兩眼,心裏一陣叨咕:這老瞎子,也不說讓我多帶幾壺酒,白白損失了一頭大野豬和兩塊金錠子。


    不提爺爺在心裏把王瞎子罵了個狗血淋頭,最後爺爺還是咽了口唾沫,搖了搖頭說:“不了不了,老爺子您這也太貴重。這金子……我要不得,這酒,我不敢賣給您。”


    矮老頭盯著他看了好一陣,也不說話,把金子放到了石桌上,悠悠地說:“好小子,你可別後悔。這種好事,可沒第二次。”


    聽出矮老頭語氣裏的不滿,爺爺連忙賠笑說:“老爺子別生氣,您要喜歡就給俺說個地兒。想來您認識俺,不是村裏人就是住的近,改明兒,俺給你送兩斤酒去!”


    爺爺一是討好,二來也是想著萬一還有機會拿到這倆金子呢?


    聽他這麽說,那矮老頭的臉色才好了些,又有了一點笑容。


    而這時,一直沒說話的坐在中間的那個人終於開口了。就像他的穿著似的,這男人說起話來給爺爺的感覺就像老年間的秀才,賊斯文的那種。


    “嗬嗬嗬,你這人倒也奇怪,給你肉,你不要。給你錢,你不換。這一壺酒,莫非還是什麽寶貝?值得你這麽珍視。”


    爺爺終於等到這人說話,自己的酒也醒了大半。眼睛一轉,也堆著笑臉說:“哪兒能是什麽寶貝?就是家裏老娘釀的一壺老酒。”


    “那你不要錢,不要肉,是想要什麽?”那穿緞子的男人問,“我倒是也想要這壺酒,可惜我身無分文,又無獵戶的力氣能獵來野豬,實在可惜。”


    聽到這人這麽說,爺爺也有點急了。這三人就剩這人了,要是他身上也沒印,自己豈不是白來了?


    “這位爺,我不要錢也不要肉,就喜歡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您身上有啥?興許我感興趣。”爺爺抱著一絲希望問。


    那男人眉眼帶笑地說:“隨身無長物,唯有烏黑鐵印一方。”


    烏黑鐵印!嘿,這不就著了嗎!


    爺爺一聽到那四個字,頓時是眉飛色舞,急忙喊道:“俺就要那個!俺跟你換!”


    一著急一上火,爺爺還往前多走了兩步。


    矮老頭和糙漢子同時看了他一眼,數落說:“你這小子莫不是有病?給錢不要,給肉不要,要塊破鐵疙瘩?拿去熔了也賣不了一斤廢鐵,還不如跟我們交換哩!”


    那玉麵長須的男人也點頭說:“確實,我這方烏黑鐵印一文不值,你不再考慮考慮?”


    雖然三人說的情真意切,但爺爺已經下了決定鐵了心。


    我爺爺這人也有股子牛勁,認準一件事就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誰都勸不住的那種,不然怎麽都叫他大牛子呢?


    這會兒他滿腦子都是救人這倆字,對野豬、金子是看也不看一眼。把酒壺往桌上一放,很堅定地說:“俺就要你的鐵印,別的俺啥都不要。”


    三個人相互對視一眼,忽然都是一笑。那玉麵長須的男人從腰上解下一個袋子,從中倒出了一塊比巴掌略小的烏鐵印。


    爺爺看到它時眼睛都亮了,心裏也是又鬆了口氣又緊張萬分,這可關係著五十多口人的性命呢!


    在把烏鐵印交到爺爺手中的時候,那玉麵長須的男人忽然輕聲地說:“我知你是為救人,將此印交給你化解長河村劫難。記住,若是以此作惡,我不饒你。”


    話音落,那男人手一鬆,烏黑鐵印落到爺爺的手掌心。爺爺還沒琢磨明白這句話啥意思,就感覺那沉甸甸的鐵疙瘩到了手中,像塊冰似的,冷的要命,又沉的要死。


    當時爺爺忽然覺得自己腦子都暈乎了起來,整個人像在雲裏霧裏在飄。耳邊都是那個玉麵長須男人最後的話,還有呼呼的風響聲。


    最後爺爺還是被凍醒的,一睜眼,頭疼的要命,就那種宿醉了的感覺。再一看,自己還是枕著塊大石頭睡了一夜,這能不頭疼麽?


    再看看周圍,自己居然是在嘎子彎外邊的草垛裏躺了一晚,不遠處還是那顆差點被他撒泡尿的樹。


    可樹後邊哪兒有什麽空地和石桌?隻有一片雜草叢生的荒地而已。


    印呢?


    爺爺回過神來一激靈,左右一摸,從自己兜裏摸到了那塊印,這才鬆了口氣。在十幾米外的地方,爺爺也找回了自己那酒壺,裏麵的酒已經不翼而飛了,爺爺也鬧不清是倒掉了還是被那三個人喝了。


    反正這印是到手了,爺爺心裏是美滋滋的,哼著小調兒往回走,把幾個起早上山的村民看得一愣一愣的,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在長河村,正經人哪兒有大清早從嘎子彎回來的?


    “大牛子,你上嘎子彎幹啥?給你二舅快不行了,你娘昨晚都去隔離區照顧了。”其中一個村民跟爺爺熟,看見就遠遠叫了一聲。


    爺爺一聽,這可不得了。一算時間,可不是隻剩下兩天了麽?頓時也沒了哼歌慢慢走的心情,一溜煙地跑回了家裏。


    太奶奶不在家,太爺爺一晚沒睡,這會兒還在院子裏坐等著,一臉的愁苦。見爺爺安然無恙回來,太爺爺才展顏笑了起來。


    爺爺抓了個玉米麵團吃,跟太爺爺打了個照麵就去找了王瞎子。眼下時間緊迫,事不宜遲啊!


    就剩一天多點時間,這印是到手了,可怎麽阻止河伯娶親這事還沒影呢。


    一到王瞎子家,好家夥,一屋子破爛。王瞎子正躺自己的那張破藤椅上打盹,一張油的能刮泥的氈子蓋的心安理得,睡得直打呼嚕。


    爺爺一看,氣不打一出來,心說老子在那鬥智鬥勇,你個老王八蛋睡得挺瓷實啊?


    不過還沒等爺爺上去搞破壞,王瞎子自己就從躺椅上彈了起來,火燒屁股了似的。


    爺爺古怪地看著他,而王瞎子立即向他看了過來問:“大牛子?印拿到了?”


    “拿到了,你睡得倒挺香啊?”爺爺不懷好意地瞄著這老瞎子,尋思著找機會踹他兩腳解解氣。


    不過王瞎子下一句話就讓他打消了這個念頭:“那太好了,咱們趕緊進行下一步。咱得說動村長,讓挖那口清水泉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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