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貴嬪再次謝了恩,這才出了大殿。


    白筠筠坐的也沒意思,起身告罪,早一步出了長春宮。


    皇後看著一前一後出去的兩人,重重歎了口氣,對一旁的常虹道:「恬妃一進宮是個懂事的,本宮很喜歡她,多次在皇上麵前為她說好話,她這才有了今天。想不到,如今的恬妃竟然如此不懂事。」


    不顧眾嬪妃在場,常虹勸慰皇後:「娘娘您可千萬別生氣,以前的馬貴人還是淑妃的時候,不也恃寵而驕麽?如今被幽禁在宮裏,想來是十分後悔對您不敬的。如今恬妃恃寵而驕,皇上也不過是看在皇子的麵子上對她容忍一些罷了,您可千萬保重身子,不要生氣。」


    眾嬪妃紛紛施禮道:「還望娘娘保重鳳體,不要生氣。」


    皇後長長歎了口氣,模樣十分疲憊,「都散了罷,本宮靜一靜。」


    翌日,栗才人將抄寫的百遍《女德》交給白筠筠。白筠筠打量幾眼,「就這筆力,也好意思交給本宮?回去重寫,要下筆有力,字體方正,本宮才看得出你有悔恨之心,別隨便寫寫就以為能交差。」


    栗才人的確悔恨,那天本想巴結楊貴嬪和皇後,誰曾想賺回來天天抄寫這勞什子玩意兒。


    栗才人勤學苦練,連著五日都被攆了出來。說好的抄寫一百遍,如今都五百遍了。栗才人去找皇後哭訴,皇後隻道就當練字罷。


    栗才人無奈,第六日交作業時,跪地痛哭流涕,說自己悔恨不已。


    小懲大誡也差不多了。白筠筠揮揮手,讓她退了出去,栗才人如獲重生。


    很快到了祭奠先帝的日子,大臣們紛紛商議,要皇上在先祖麵前有個說法。立不立太子,什麽時候立。


    什麽時候立,便是白筠筠的死期。


    祭祀先帝這日,烏雲遮天蔽日,仿佛一塊灰黑色的布子罩在了頭頂。空氣是凝固住的,令人喘不動氣。蕭珩厚重的龍袍加身,頭頂王冠,身上早已是汗流浹背。


    大臣們亦是汗透了衣衫,時不時拿出帕子擦一擦汗。寧閣老體胖,格外怕熱,將手裏的帕子一擰,汗水嘩啦啦淌了一地,石頭地麵上聚成個小水窪。


    好不容易等到祭祀儀式開始,鼓樂齊鳴,天上已經開始飄起了雨點。一開始還小,很快成了傾盆大雨。


    吉時是早已經選好的,這是上天賜予的良辰,連蕭珩也不敢隨意改。隱隱的雷聲自天際傳來,可是誰也不能縮進屋裏避雨。


    儀式舉行了半個時辰,結束時,蕭珩像是河裏走出來的。正打算結束儀式去避雨,不料楊士忠楊大人從一旁猛地衝了出來。


    隻見楊大人撩起衣袍,雙膝跪地,揚聲大喊:「皇上,今日祭祀先祖,不妨問一問先祖的意思,要不要立大皇子為太子。立太子一事關乎朝廷社稷,皇上不可因為一己之私而心軟呐。」


    見楊士忠慷概激昂,寧閣老與南閣老也趕緊湊熱鬧:「還望皇上三思,不可留那妖婦。」


    啊呸!


    鳳行急了,抹一把臉上的雨水,大喝一聲:「皇上是明君,既是明君,哪來的妖婦?恬妃娘娘誕下大皇子,品行端莊,怎麽就成你嘴裏的妖婦了?」


    寧閣老氣的臉色通紅,他是元老,又是帝師,何曾有人膽敢這般衝他大聲吆喝。


    「鳳家小子忒無禮,無言,無狀。鳳老先生也是遠近聞名的大善人,就是這麽教你行事做人的?」


    風行拱手道:「小子雖年輕,可是道理看的明白。皇上正值盛年,龍體康健,怎的就非得現在立太子不行?何況大皇子才剛剛半歲,正是需要母親之時,你們怎麽忍心看著大皇子失去母親?分明是包藏禍心,另有目的。」


    楊大人臉都黑了,不再看那兩隻毛頭小夥,對著皇上道:「既然如此,臣楊士忠請求皇上,將此事交給先祖來決定。」


    蕭珩緩緩出聲:「你打算如何?」


    楊士忠抬手指著天空,「先帝和先祖爺都在天上看著,若是也認為不該早早的立太子,那便給個明示,讓臣等死了立儲的心。」


    鳳行揚聲道:「這話不妥,怎麽算顯靈?」


    楊士忠不顧皇上的怒氣,回身看向雨中的廟堂,「各位先祖都在裏麵瞧著,若是先祖認為不著急立太子,那便引雷電下來,讓臣等心服口服。」


    鳳行惱怒至極,「楊大人,此話不妥,皇家廟宇有仙氣護著,如何能有雷電下來?你這分明是為難皇上。」轉向皇上道:「您可不能聽他的,此事萬萬不可。」


    鳳家萬萬不可,在南閣老和寧閣老眼中,那就是非做不可的。隻見寧閣老跪在地上,「老臣認為楊大人的意思甚好,還望皇上準奏。」


    南閣老叩首哭泣:「皇上,今日當著先帝的麵,您若還是猶豫不決,為了一個妖女不顧江山社稷,老臣今日便撞死在這廟宇前。」


    蕭珩沉默良久,「你們都逼朕。既然如此,那便聽一聽先帝爺的意思。若是雷電降臨,那便是先祖認為朕並無過錯。若是雷電不降臨,那朕…」


    蕭珩仰頭看天,把剩下的話吞了回去。他實在是沒有勇氣,說出後麵的話。


    既然皇上已經發了話,金口玉言不能收回。鳳行雙膝跪地,泣聲道:「還望皇上三思啊!」


    楊士忠見皇上終於同意,終於鬆了一口氣,「皇上,兩個時辰為限,如何?」


    蕭珩微微點頭,這便是應了。


    南閣老與寧閣老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的眼睛裏看到了勝利的喜悅。


    雷電劈那是野文雜記裏才有的,都是文人胡謅出來的,純屬扯淡。


    看來,今日這太子是立定了。那個恬妃,也死定了。


    南閣老心中得意,唇角微微上斜,一縷胡子還滴著水,低聲叨叨:「妾,終歸是妾,登不上大雅之堂。」再受寵,也是個早死的命。他的女兒南錦瑟是一國之後,那才是正妻。


    小妾和正妻有的比麽?!


    聽到一旁的南閣老嗤笑一聲,寧閣老轉過頭,「南大人說什麽?」


    他的女兒德妃也是妾。南閣老微微一笑,含糊道:「老夫說,是個人就得認命。」


    蕭珩跪在大雨中,福公公上前為他撐傘,可是風大得很,根本無法撐起傘。蕭珩擺擺手,示意福公公去一邊,別在這裏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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