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金小發手中所指,隻見在眾人麵前的一顆虯勁葉茂,不知道生長了幾百年的老槐樹中間,吊著一個人。


    是個中年人,不知道死了多久,懸掛在半空中,一條舌頭從嘴裏耷拉出來半截,脖子裏勒了根皮帶,靜靜地懸掛在進村的路口中間,隨著河風輕輕擺動。


    淮北走了上去,站在下麵盯著屍體看了半天,回過頭道:“是自殺。”


    “自殺?”


    金小發抹了抹額頭上的汗說:“什麽人這麽無聊,跑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自殺?”


    淮北也沒有反駁,淡淡地說:“這人雖然死相恐怖,但都是人體機能在上吊自殺時的本能反應,不是自己在上麵吊死的話,他的舌頭就不會吐出來,而且你看他神情安詳,顯然是做好了死亡的準備。”


    金小發聽了有些猶豫地朝著樹底下走了兩步,結果腳步還沒站穩,就見那根勒著屍體脖子的皮帶像是飽經了風吹日曬,達到了韌度的臨界點,“啪”的一聲脆響,斷成兩截,屍體也應聲從半空中摔到了他的麵前。


    “鬼啊!”


    金小發愣了足有兩息的功夫,嗷的一嗓子掉頭就跑到我跟紅鯉的身後,拿手指著地上的屍體哆哆嗦嗦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我和紅鯉對視了一眼,都從彼此眼中察覺到了一絲擔憂之色。


    在經曆了這麽多離奇古怪的事情之後,深知越是在臨近危險的地方,很多看似偶然巧合的現象,實際上卻是一些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好的征兆。


    就像眼前的這具屍體,吊在樹上這麽長的時間,卻不偏不倚選擇在我們進村的時候皮帶斷裂掉在地上,這很難讓人不往不好的方麵去聯想。


    而這個時候,淮北彎腰俯身看著躺在地上的屍體,拿手掰開他的眼睛,說道:“瞳孔擴散,表情呆滯,死之前一定是遇道了什麽不可抗力,恐懼到極點的東西,讓他覺得求生無望,才會選擇吊死在這棵樹上。”


    此話一出,周圍的空氣頓時凝固了下來,我和紅鯉不可思議地走到屍體切近,看著地上的屍體一時間直嘬牙花子,這村子四麵都是開闊地,想跑的話哪都能跑,怎麽可能會覺得逃不出去,選擇這麽極端的方法一死了之呢。


    紅鯉沉默了半晌,看向淮北問道:“鬼死留鞋,人死留影,聽說你們鏟子行有人從小便用秘藥洗眼,煉就一雙鬼瞳,專門看死人眼睛裏留下了什麽東西,龍老大沒有教你麽?”


    淮北搖了搖頭,道:“我是在北邊長大的,從小學的都是摸金校尉的手段,鬼瞳通常隻有南派世代傳襲的家族才會從小就對後人培養,既是秘法,我們也就無從得知了。”


    大家一時間沒了主意,看著麵前的村莊,有些進退兩難。


    “要不咱們試試別的地方吧,我覺得這村子裏有點邪乎,別剛出門啥也沒幹就在這栽個跟頭,說出去怕讓人笑話。”


    金小發明顯是被眼前的這具屍體嚇得不輕,一雙小眼睛四顧亂瞟,隻等著有人開口就直接撒丫子後撤了。


    我咬著牙看向四周,時至中午,日光正盛,可是整個村子卻給人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入眼之處滿是斷壁殘垣,一麵麵泥磚砌成的場麵被河水衝洗後,再加上常年的風水日曬,顯得有些裂跡斑駁。


    “大老遠從四川跑到這來,總不能什麽都沒見著就被一具上吊自殺的屍體給嚇跑了吧。”


    我咬著腮幫子正說著,忽然聽見手機鈴聲響,嚇了我一跳,趕緊將電話掏出來,發現是玉姐打來的。


    “小乙,到哪了?”玉姐在電話那頭問道。


    我沉吟了片刻,道:“劉家灣。”


    玉姐沉默了一陣,道:“情況不太好?”


    我歎了口氣,將這邊的情況完整地告訴了她一遍,然後就聽玉姐說:“小心總是沒錯的,而且你說的這個場景,我總感覺有些熟悉。”


    “你見過?”我不可思議道。


    電話那頭又沉默了半響,才聽玉姐說道:“你昨天白天睡覺時趴的那幅畫上,是不是畫的就是你現在所在的這個場景?”


    畫?


    我一愣,接著瞪大了眼睛,再次看向四周的環境,心裏咯噔一下,正要掛斷電話回車,就聽玉姐焦急道:“先別掛,狼妖有話要跟你說。”


    接著電話那頭沉寂了片刻,就聽到狼妖慵懶的聲音傳來說:“你走的時候忘告訴你一件事了,就是遇到引渡老頭,千萬別提你是白家人。”


    “為什麽?”我詫異道。


    狼妖淡淡說:“我要是沒有記錯的話,馮夷墳的引渡老頭,應該就是當年被你們白家擠下去的上一任九泉巡河人,跟你們的仇可深著呢,留點心眼,別以為九獄九泉的人都跟你親。”


    說完掛斷了電話,隻留下我一個人站在那裏愣神。


    “小乙你怎麽了?”


    紅鯉拿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木訥地看了她一眼,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而在這個時候,突然就見淮北喝了一聲“別跑!”


    接著就見一道身形在大槐樹後麵一閃而過,快速朝著村子裏奔了進去。


    樹後麵一直有人!


    一愣神的功夫,淮北已經跟著人影沒入到村子裏不見了蹤影,我和紅鯉對視一眼,急忙也跟了上去。


    還沒等我們往前追幾步,就見淮北已經從村子裏折了回來,而且不止他一個人,手裏還拎著一人。


    “你是什麽人?”


    淮北將那人甩手扔在我們麵前,就見那人跟餓死鬼一樣,麵黃肌瘦,枯瘦如柴,身上穿著一件被泥土沾的已經分不清顏色的長袍,仔細一看,竟然是件道袍。


    那人被摔在地上的瞬間“一骨碌”就想爬起來,卻被淮北一腳踩在後背,又給硬生生給壓了回去。


    “蟑頭鼠輩,鬼鬼祟祟,你都聽到了什麽?”


    我沒有想到淮北居然會有這麽狠毒的一麵,一腳將那人踩爬在地,勾著頭目露凶光,可是那人竟然絲毫不懼地仰起頭,一臉漬泥,一雙小眼睛咕嚕嚕亂轉,看向我們厲聲喝道:“哪來的妖魔邪祟,見到本天師竟不下跪,信不信我引動天地雷劫,將你們轟個神魂俱滅。”


    眼前這人的話讓大家一下子愣住了,合著是個神經病,可是在這種環境之下,卻又不得不處處小心,給淮北使了個眼色,他會意地拽著那人的脖子將他給拎了起來,等他整張臉都露出來的時候,我竟然看他有些眼熟。


    而那人雖然在淮北手中沒有絲毫的放抗之力,可依舊色茬內荏地冷喝道:“妖魔邪祟,毀我護河大鎮,還不速速放我下來,否則等到河裏的那東西出世,霍亂人間,你們一個都逃不掉天道的懲罰!”


    護河大鎮?


    我皺著眉頭在眾人四周看了半天,有些好笑地指著地上的那具屍體說道:“你說的護河大鎮,不會是這個吧?”


    那人哼了一聲,將臉轉過一遍說:“你們這些人懂得什麽,想我姚半仙守在這裏數十載,就是為了完成這護河大鎮,卻沒想到毀在你們幾個邪祟手中……”


    “等一下。”我揮手打斷了他的話,那手在他臉上蹭了蹭,等將眼睛和鼻子四周的漬泥擦幹之後,不可思議地說道:“你真是姚半仙?”


    看著他迷茫地眼神,我用手遮住了自己的胡子跟白頭發,說:“我是小乙啊,白老鬼的孫子,白小乙,你不記得了麽?”


    姚半仙的眼中先是閃過一絲疑惑,可緊接著急劇收縮,哇呀呀大叫道:“是你,是你害死了三岔灣一百三十幾口性命,竟然還敢送上門來,看我今天就替天行道,解決了你的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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