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邪祟?


    佛家淨地?


    就這麽一愣神的功夫,突然感覺眼前一花,麵前就憑空出現了兩個金光閃閃,披著金色盔甲的兩名巨漢,擰眉瞪眼,就仿佛天神下凡一般立在跟前,其氣勢威嚴,逼得我忍不住朝後猛退了幾步,才堪堪止住身形。


    而且離遠了才發現,這兩位金光壯漢看著有些眼熟,手中分別持著長短不一的鐵杵,眼看著就要迎頭砸下,我的內心裏就跟遇到了天敵一般,絲毫提不起任何抵抗的心思,卻不願就此潰逃,一咬牙一跺腳,隨風式瞬間施展開來,在金光爆盛的範圍急忙閃出,雙手黑色劍風繚繞,“啪啪啪”瞬間幾掌拍在了金人的身上,可是力道一出,竟如同石沉大海,一點收獲都沒有。


    我不由得心中大驚,卻見在這數掌之下,金人非但沒有任何反應,身體上散發出的金光陡然暴漲,刺的我下意識地拿手遮住了眼睛,混沌中,就感覺著兩股毀天滅地的力道從空中當頭棒喝,急忙快速閃躲至房屋門前,想要借機溜進去的時候,卻一腦袋撞在了一堵無形之牆的上麵,身體倒飛的同時,將劍風席卷全身,借力翻轉,在兩杆迎麵砸來的金杵之間穿梭而過,實在忍不住大罵:“屋裏的和尚,是你請我來的,難道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嗎?”


    話音剛落,就感覺眼前的金光陡然一收,院子又恢複到了寧靜。


    看著站在一旁笑而不語的小沙彌,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可是說是老和尚請我來,如果他真的知道開元寺下落的話,實則是我有求於他,沒辦法隻好暗自歎了口氣,小心翼翼地來到門口,再拿手推門,門開了。


    在兩扇門板推開的一瞬間,我注意到左右兩邊各貼有一尊門神,睜眼鼓鼻,上身裸露,體魄健壯,手持武器,左右對稱。


    “哼哈二將?”


    我一愣,才反應過來這兩尊門神和方才所先現身出的那倆金人長得竟一模一樣,心裏頓時咯噔一下。


    哼哈二將,也叫金剛,是梵文的意譯,音譯為“縛日羅”、“伐折羅”,雖然尋常人家每逢過年的時候也會請在門上鎮宅,可它最原始的出現,是以鎮守寺廟為寓意的。


    那這門神方才口中所言的妖魔邪祟必定是指的我這具殘魂之身,可佛家淨地是什麽意思,難道這個破院子,是一座隱藏的寺廟?


    凜下心神邁步走進房門,一位穿身灰青色僧袍的枯瘦僧人,赫然出現在了視線當中。


    這僧人看著年紀不小,沒有六十也得有七十,稀稀疏疏的幾根長須全白,盤膝坐在蒲團之上,對著桌子上的一盞青燈口中默誦佛號。


    聽見我聽見,老僧眼睛未曾睜開,止住符號,淡淡道:“聽聞施主在找古開元寺?”


    我點點頭,“大師您知道它在哪嗎?”


    可誰知他竟然默默地搖了搖頭,“開元寺早在會昌法難中被付之一炬,又時過境遷,連一片殘瓦都未曾留下,施主怕是要徒勞了。”


    我不禁皺起了眉頭,會昌法難在來的路上我也查到過,說起來也跟唐憲宗李純有關,正是因為那一次規模空前的詔啟佛骨,才導致了佛教在唐朝的盛行達到了頂峰。


    朝廷廣興佛事,僧尼有二十萬眾,佛教思想幾乎滲透到當時的家家戶戶,而且國庫直接斥資大肆興建寺廟佛院,並對其所有僧眾采取免稅的政策,這就直接導致了當時總人口不到三百萬的國度,卻需要去養二十萬之眾的僧人,並且有不少人都抓住這個空檔,采取了逃進寺院來躲避賦稅的手段,而這些數量龐大的寺院逐漸演變出屬於自己的生財之道,老百姓也開始信佛不信朝廷,一直到了唐武宗會昌年間,佛教寺院經濟過分擴張,已經嚴重損害了國庫收入。


    再加上唐武宗信道不信佛,在道士趙歸真的鼓動和李德裕的支持下,從會昌二年開始漸進地進行毀佛,並於同年,武宗頒布敕書,要求有異行和不守戒的僧尼還俗,“天下所有僧尼解燒練、咒術、禁氣、背軍、身上杖痕鳥文、雜文功、曾犯淫養妻、不修戒行者,並勒還俗,若僧尼有錢物及穀鬥、田地、莊園,收納官。如惜錢財,請願還俗去,亦任勒還俗,充入兩稅徭役。”


    並於會昌五年達到高潮,長安城內中外僧尼幾乎還俗殆盡,天下所拆寺4600餘所,招提、蘭若4萬餘所,還俗僧尼26萬餘人,收奴婢15萬人,沒收寺院土地數千萬頃,如有抗拒按抗旨治罪,當時決殺。


    當時死在這場浩劫中的僧尼有多少,史上並沒有記載,可沒有一場戰爭是沒有人流血死亡的,唐武宗的會昌法難也與北魏太武帝滅佛、北周武帝滅佛並稱為“三武滅佛”,在史書上留下了濃厚的一筆。


    想到這裏我深深歎了口氣,看著老僧問道:“什麽都沒有留下麽,那顆存在護國真身寶塔裏的佛祖舍利,也不見了嗎?”


    老僧閉著眼睛搖搖頭,長歎一聲道:“當年唐武宗曾親自下令毀掉佛祖舍利,雖然在此之前寺中僧人早有準備,做了九件佛指舍利的影骨,用以搪塞君名命,然後將釋迦牟尼佛真身指骨秘藏起來,可誰知那場浩劫太大了,持續的時間遠超過所有人的想象,等到災難結束,指骨舍利也隨著所有寺內僧人死的死,還俗的還俗,再也沒人知道它的下落了。”


    我聞言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如果就老僧所言,那顆以假亂真的佛指舍利真的就此流失,恐怕我這趟是真的白來了。


    “那你叫我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些麽?”


    沉吟了片刻,我看著老僧說道。


    老僧沒有說話,緩緩站起身,將放置在桌麵上的青燈拿至手中,一雙渾濁的眼睛盯著我說:“你叫什麽名字?”


    我愣了愣,如實答道:“白小乙。”


    老僧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好啊,好一個白姓,我記得當年太宗創建的麗競門,到了唐憲宗年間,時任統領,也姓白,不過那家夥雖然長得憎惡無比,但卻比之前的己任統領有人情味兒多了,要不是他當時手下留情,恐怕很多事情發展到現在,也已經完全換了一副樣子。”


    我震驚地看著老僧,發現他在說話前的神態不像是在思考,反而是在回憶,似乎是回憶起了什麽,才說出的這番話。


    時至今日,我已經見過不少本早就該死在他那個時代,卻因為一些緣故一直留身至今的怪人,聽了老僧的話,再見他的反應,頓時心裏咯噔一下,本是脫口而出的話被憋在嗓子眼裏,猶豫了片刻,道:“這裏是不是就是開元寺的遺址?”


    老僧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隻是輕輕地歎了口氣,吹動了手中的燭火,映襯著牆上的影子微微扭曲。


    “既然來了,那就跟我走吧。”


    良久,老僧靜立的身體才才緩緩挪到了房屋的一側,枯槁的胳膊在泥磚搭成的牆麵上摸了摸,緊接著張開五指在一塊凸起的泥塊上一抓,手腕用力,泥塊順時針轉動,屋子裏瞬時響起了古老機關發動的聲音,擺在屋子當中的木桌也隨之抖動,濺起地上灰塵彌漫,向上緩緩升起半寸之後再朝著牆邊旋轉,等到一切落罷,一方隻能容下一人進出的方形洞口,在視線中逐漸就露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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